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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雲念和周行硯在這裡陪了他整整一周。
離開前,周逸風已經學會了和其他病友坐在樹下長椅上下棋打牌,看起來好像一個尋常的退休老頭,沒見過的人絕對想不到這是在溱城叱吒風雲好多年的周氏集團創立者。
天氣逐漸轉冷,第一場雪落下來那天,雲念正和周行硯照例來溱城探望周逸風。
周逸風調理數月,看上去臉色好了很多,已經和其他病友打成一片,看到雲念過來,一臉得意地向人炫耀這是他家小孩。
雲念長相漂亮,安安靜靜時很能欺騙人心,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最喜歡的那種乖巧小孩,引得棋盤邊一群老傢伙對著周逸風冒酸水。
周逸風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棋盤一扔,樂呵呵道:「你們一群老傢伙自己玩著吧,我陪我家小孫子去了,唉,這麼大人了,還喜歡粘著爺爺。」
雲念在心裡嘆了一聲,看在對方年紀很大身體不好的份上,認下了這個身份。
回屋後雪下得更大了,他告訴周逸風:「周行硯還在忙公司的事情,所以今天不能來看你。」
周逸風不是很在意,吃著雲念帶來的蛋糕,含含糊糊地點頭:「知道知道。」反正現在周氏已經丟到周行硯手上了,至少還能繼續屹立不倒,幾十年,他還有什麼可著急的。
雲念倒也沒打算和他聊周行硯,這兩人明明是血濃於水的親人,卻總是犯沖,提起彼此言語中就夾槍帶棒,不過幸好見了面能維持表面和諧,也就差不多了。
他趴在窗戶上,朝外面看了一會兒,有些激動,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經飛快了積起一層雪白,很快就能去雪上打滾。
周逸風端著蛋糕,跑到窗邊來和他一起看雪,邊吃邊說:「等下我給你堆個雪人吧。」
他扭頭端詳對方片刻,很強勢地沒收了那塊蛋糕,「不要吃太多甜食,對身體不好!還有,我可以自己堆雪人。」
周逸風發出爽朗的笑聲。
不多時,周行硯讓司機過來接人,說是待會兒雪下大了不好走,雲念和周逸風暫別,回了住處。
雪真的一直沒有停,到了晚上,地上的積雪厚厚一層,快要淹沒小腿。
周行硯在公司開完會,路上又打了一路電話,回了一路郵件,想著雲念可能已經睡下,就沒有在到家之前再做多餘的打擾。
工作時他總是嚴肅而冷淡,給人難以接近的距離感,司機一路上也不敢多話,努力讓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直到那座亮著燈的房子出現在視線里,他的眼中出現柔軟的神情,連嗓音也溫和不少,道:「就在這邊停下吧。」
車靠在路邊緩緩停下,周行硯不知為何生出閒情逸緻,獨自朝那座散著暖絨光線的房子走去。
夜太深了,路邊的積雪還沒來得及清掃,踩在上面發出細微聲響,在寂靜的夜裡非常明顯。
他走得不快也不慢,每一步都邁得極穩,臉上的神情莊重而溫柔,像終于歸家的旅人,也像朝聖。
回家時,雲念正在窗前的一片空地上忙活著,似乎沒有察覺到有人到來,正全神貫注地堆著一個有半人高的雪人,裝好黑色鵝卵石冒充的眼睛,又嫌它的臉不夠圓,俯下身去伸手搓了搓。
手套礙事,被他丟到一邊去,將那張臉揉得足夠圓潤可愛後,雲小少爺又解下脖子上的圍巾,親自給它戴上。
完成這一切,他倒退著往後走,拉開一段距離從遠處欣賞自己今晚的傑作。
退到一處暖色的路燈下,後背撞進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清冽乾淨的氣息帶著熟悉的味道,在這個晦暗的寒冷雪夜裡讓人感到無比心安。
他還沒回頭,周行硯先一步動手將人抱進懷裡,深邃目光掠過臉龐,淡笑著問:「大半夜的在忙什麼?還不困嗎?」
見他臉色紅潤,身上出了一層薄汗,便不再計較他將圍巾大方讓給一個太陽出來後就會融化的雪人。
他搖了搖頭,指著燈火通明的窗下:「它好看嗎?」
周行硯仍然盯著他的臉,低聲認真回答:「好看。」
「那你去看看它,」他推了他一把,將他纏在腰間的手拉開,「先別看我。」
周行硯不覺得一堆雪哪裡比得上雲念好看,但畢竟是雲念親手創造的,於是愛屋及烏一番,依依不捨鬆開懷裡的人,朝窗下走去。
光從巨大的落地窗後照出來,將這隻雪人映照得熠熠生輝,確實有幾分與它的主人一脈相承的美麗。
「你摸摸它。」
它的主人在身後催促著,認真到有些詭異。
周行硯伸出手,去碰那條圍在雪人身上的圍巾,摸到一塊硬物。
一隻深紅色的方形包裝盒滾落下來,安靜而矜持地躺在雪地上。
他彎腰撿起,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這時候雲念走上來,將腦袋湊到他胸口,故作驚訝地開口:「哎呀,它送你禮物了,快拆開看看是什麼。」
周行硯好笑地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打開包裝盒,露出裡面的戒指。
不知附近何處傳來零點的鐘聲,新的一天就這樣到了。
雲念把戒指拿過來,不由分說套上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嘴裡頗有些得意地說道:「我肯定是今天第一個祝你生日快樂的,對吧。」
「不過戴上這枚戒指是有代價的。」雲小少爺斂住得意神色,繃緊臉,嚴肅開口,「上面刻了我的名字,戴上它就表示,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不能再屬於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