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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孟齊張開的嘴緩緩合上,吸了吸鼻子,一邊繼續流眼淚,一邊望著雲念笑出聲,就這麼又哭又笑了好一會兒,什麼話都忘了說。
接著,葉菲芸和趙醫生先後進來。
確認雲念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後,趙醫生摸摸雲念的腦袋,誇獎他是個堅強的孩子,然後把這一刻重要的時間留給雲念的家人們。
病房的門關上,葉菲芸也忍不住落下淚來,不過她本來就是個氣質出眾的絕色美人,就算哭起來也怎麼看都養眼,雲念忍不住向她撒嬌:「媽媽,抱。」
葉菲芸主動上前擁抱他,分開後眼中依然還是濕潤的。
已經哭完了的雲孟齊故作穩重地上前,拍了拍妻子肩膀:「兒子都醒了,別哭了,該高興才是。」
雲念看了看床邊三個人,一個是爸爸一個是媽媽,還有一個看起來很眼熟,但依然沒有想起來。
於是他堅持盯著周行硯看了半天。
雲孟齊瞧見他苦惱的樣子,大驚失色,把趙醫生又給找回來了,問孩子怎麼醒過來只記得爸媽不記得哥哥了,趙醫生再三保證這是長期昏迷醒來後的病人的正常反應,可能會出現一些記憶模糊反應遲鈍的表現,雲念的症狀不算嚴重,慢慢調養就能恢復正常。
雲孟齊放下心來,回到床邊去逗他,問:「寶貝,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雲念見他把自己當傻子,就很虛弱地開口說道:「我叫雲孟齊。」
雲孟齊剛放下的心又猛地提起來,抓住還沒來得及離開病房的趙醫生,「這情況看起來不像不嚴重啊老趙,你不會故意安慰我們的吧。」
雲念緊接著說:「我爸爸叫雲念。」
趙醫生笑出聲,拍了下老朋友肩膀:「我看著比之前還要機靈,放寬心吧。」
雲孟齊氣也不是,笑也不是,放過趙醫生,走回床邊坐下,捏了下兒子的臉蛋,笑得一臉縱容:「你是我爹,你還是我祖宗,行了吧?」
雲念慢吞吞地點了下頭,「嗯」了一聲。
之後雲念開始逐漸恢復,從一個生鏽的機器人慢慢變得和以前一樣正常運轉,消瘦蒼白的小臉也比之前多了些肉,雖不及自小健康奔跑的孩子,但至少看起來不似去年冬天那般膽顫心驚。
只是,他仍然不是很願意親近周行硯。
儘管雲孟齊和葉菲芸都分別跟他強調過很多次,周行硯是和他認識很久的好朋友,一直很關心照顧他,然而在周行硯接近的時候,雲念還是會很抗拒地躲開。
隨著時間變長,這種抗拒不僅沒有減淡,還變得更加明顯。甚至拒絕其他人在自己面前提起周行硯。
葉菲芸越看越覺得雲念的表現透著古怪,帶他去做了詳細全面的檢查,結果顯示,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雲念都已經從長期昏迷的後遺症中恢復過來,更加不像是記憶力受損的樣子。
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雲念終於可以出院回家了。
這不是雲念在醫院呆得最久的一次,卻是最驚心動魄的一次,到現在想起來,雲孟齊和葉菲芸還是心有餘悸,看著雲念就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復得的寶貝,恨不得二十四小時不離開視線。
至於周行硯,在忽然之間受到雲念莫名其妙的牴觸以後,一連走神好多天,最近看上去才恢復如常,只是減少了去醫院的頻率。
雲孟齊也有意讓他儘量少出現在雲念面前。這不僅僅既是為了照顧雲小少爺的心情,也是為了他的人身安全著想。
去年雲念還咬了他,今年連他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更加不待見他,說不定要怎麼發威。
周行硯卻隱約覺得哪裡不太對。
因為今天接雲念回家,葉菲芸還是叫上了周行硯一起,顯得熱鬧隆重。如果不是因為雲念需要靜養,雲孟齊甚至想為此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
葉菲芸和雲孟齊還有點事,去了趙醫生辦公室,周行硯就先去了病房。
床上鼓起一團,露出毛絨絨的腦袋,正背著他酣睡著。
只是幾天沒見,周行硯此刻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竟是有種近鄉情怯的滋味。
他從那場大雪守到積雪消融,又守到萬物復甦,時間越久,折磨越深,很害怕那晚其實就是永遠的告別,也很生氣,一個剛過十六歲的人,憑什麼那麼肯定地認為命運自那晚畫下句點。無數次看著床上昏睡不醒的人時,他都在後悔,後悔那晚走得那麼毫不猶豫。
他在床邊出神地站了很久,直到床上背對著他的人有轉醒的跡象,將他從那段糟糕的回憶中拉出來。
雲念悠悠轉醒,總感覺背後有人在盯著自己,一時間有些脊背發寒,轉過身來,對上周行硯的眼睛,驚顫了一下,困意全散了。
周行硯來到床邊,伸手去抱雲念,剛碰到衣角,就被躲開。
雲念縮在床裡邊,藏在被子裡警覺地看著他。
最近,這副表情很常見,不像是忘記他,更像是防備他,好像他是個會隨時出手傷人的壞人。
可他又怎麼會傷害對方?
周行硯不信邪,單膝跪在床邊,企圖把人從被子裡剝出來。
雲念大叫道:「你不許碰我!」
周行硯的執念被這一聲沖淡了,眼神柔軟下來,正要道歉,雲念被換上小心翼翼的神情:「你不要抱我了,好不好?」聲音軟綿綿的,像是在祈求他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