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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硯感到他的身體忽然繃緊,像是一瞬間學會了害怕,安慰地摸了摸他的頭髮。
他卻像是被觸發到某處開關,歇斯底里地掙紮起來,一心要從對方身邊逃開。
周行硯略感意外,稍一走神,竟是真的讓他找到時機溜走,見了鬼似的飛奔上樓,躲進了房間。
他將能搬動的東西都搬到門後擋住,忙活半天后也不見有人破門而入的跡象,累得夠嗆,一頭栽倒在床上睡著了。
第二天周行硯沒回家,只發了幾條消息,第三天還是沒回。
到了第四天,雲念頗感生活無聊,突發奇想要去周行硯公司接人。
公司總部大樓位於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段,司機要提前通知周行硯,被他制止了,他站在樓下優哉悠哉地踱步,順便看街道兩旁的風景,並不急著進去。
接近飯點,寫字樓里的人進進出出來去匆匆,今天似乎有些特別,來來往往的人反覆議論同一件事。
雲念聽他們說起自家老闆的年輕有為,驚嘆老闆對恆永科技的收購手段,頓時明白過來周行硯這些天都在忙什麼了。
恆永科技雖然好幾年停滯不前,但靠著前人打下的堅固根基,依然在行業內占著一方霸主地位。
另外,恆永科技幾年前不叫恆永,叫亦周,周行硯的周,周行硯父母一手創下的心血,相當於另一個孩子。幾年前經歷大換血,真正的「生身父母」被迫出走,又不幸在一場出行事故中帶著遺憾雙雙喪命。
就連手機也在剛剛收到數家新聞媒體的消息推送,關於收購方與被收購方之間數年前就存在的淵源被挖掘出來,稱這場收購為一場謀劃多年的復仇。
這種氛圍很微妙,很熟悉,雲念記憶一下子全部清晰地湧上來,想起來他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是怎麼認識周行硯的,又是怎麼莫名其妙躲過那場死亡,活了一天又一天。
回過神來時他已經站在了電梯間的出口,外面就是周行硯的辦公層,隱約聽到有慘叫吵鬧的聲音。
這種時候應該不太適合和周行硯見面,他轉過身,打算悄悄折返回去。
身後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一個中年男子,邊哭邊跑,臉上都是血,病急亂投醫地朝雲念喊救命。
雲念的臉刷的一下變得慘白,與停留在手機屏幕上那張照片對比,這一臉血的男人明明就是剛剛被收購的公司高層,用這篇推文上的話來說,也就是周行硯的復仇對象之一。
面對這個一身慘狀的陌生人,他下意識地連連後退,一直退到牆腳的花盆後面。
那人朝後面望了望,情急之下連忙乘坐電梯離開了。
又有一個哭花了妝的女人盯著蓬亂的頭髮衝進電梯間,顧不上理會躲在花盆後面的雲念,也乘坐電梯匆匆離開。
雲念腦子裡都是男人臉上的血和女人胳膊上的血痕,越想越感到不可思議。
「念念?」
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煩躁。
他從花盆後探出頭,看到周行硯一邊擦手一邊不耐煩地對身後助理吩咐:「清理乾淨,所有東西恢復原樣,不要留下痕跡。」
助理陰惻惻道:「就這麼讓他們跑了?太便宜他們了吧?」
「以後有的是機會。」
周行硯一擺手,揮退助理,注視著依舊躲在花盆後的雲念,眼含疑惑地走上前去。
「待在這裡做什麼?和我玩捉迷藏?」
他將清理乾淨的手朝雲念伸過去,試圖把人拎出來。
雲念手忙腳亂地躲到另一側,舌頭也有些不聽使喚:「我我我我自己走。」
周行硯自知最近對他看管過於嚴格,見他態度異常,也不強求,「嗯」了一聲。
雲念同手同腳地跟在他身後下樓,電梯裡明顯感覺到他心情不悅,於是默默又退開一些。
周行硯透過電梯內壁倒影將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有些鬱悶,這兩天他一直在思考到底拿家裡那位小祖宗怎麼辦,今天收購項目塵埃落定所有人都在祝賀他目標達成,他在思考雲念到底對他的心意明白多少,如果直接說開會不會直接把人嚇跑。
緊接著剛剛那個男人找上門,讓他看在父母一輩的情分上放他一馬,他還沒來得及嘲諷男人當年的背刺與厚顏無恥,男人的妻子也追殺上來,指責男人的廢物,三兩句話後互毆起來,將他的辦公室當成上演鬧劇的舞台,砸壞了他的三個花瓶,弄灑了他的一杯咖啡,還劃花了他給雲念新買的相機鏡頭。
這一天過得實在不怎麼稱心如意。
雲念見他臉色又陰沉了一些,坐在車上眼觀鼻鼻觀心,默默挪到車門邊,將自己縮成一團,一到家就從車門奔出去,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
周行硯一路上問了些瑣碎問題,一句回應也沒得到,是被徹底無視了。
他想自己這是前些日子把人給得罪狠了。
可是決不能任由關係這麼僵持下去,他來到門外,抬手敲門。
敲了三次後,臥室里傳出悶悶的聲音:「你有什麼事嗎?」
他柔聲細語地問:「今晚睡覺前不需要我陪著嗎?」
雲念一直注意著房門,以前不覺得周行硯有房門鑰匙有什麼問題,現在才發現這是個多嚴重的隱患,或許周行硯下一刻就會帶著一群幫手衝進來,像揍那個男人一樣將自己揍得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