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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了半年,直到昨晚看見周行硯,他終於確認自己了。
當初在病床上打發時間隨便翻過的一本小說,書的開頭出現一個與他同名同姓的角色,他就多看了幾眼,沒想到這個角色是個連炮灰可能都算不上的背景板,出場的短短几章里,唯一做過的事情就是——戲弄主角、刁難主角、欺壓主角,然後迅速病逝,導致主角周行硯長大後連報仇都找不到人,只能把當年落難時積攢的怨憤成倍發泄在其他人身上,那些仇敵的下場一個比一個慘。
雲念作為一個幾乎在病房中長大的沒什麼見識的絕症患者,看完全文心有餘悸。
這個同名同姓的工具人和他穿進來之前的命運一模一樣,從小到大,即便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依舊沒能逃脫死在病床上的結局。
一開始他有些不甘心,現在他覺得死得早也挺好的,活了十幾年也不算短暫了,但也沒見到多少活著的趣味,反倒因為周圍人的小心翼翼,日子過得無聊至極,嘴裡每天泛著苦澀的藥味,睜眼看見的是醫院天花板,日復一日。
張姨端著個托盤過來,遠遠的就看到瓷器一般的小主人正托著腮坐在餐桌邊發呆。
她壓低聲音,怕驚擾到這個脆弱的小主人似的,問:「今天要吃什麼糖?」
雲念掃了眼托盤,上面足足擺了三碗藥,嘴裡開始發苦,不是用兩塊糖能壓得住的。
他蹙著眉頭說:「都行,今天早餐我要去花園裡吃。」
家裡的花園每月花重金請工匠修理,就為了給不能常出門的雲念多看些熱鬧的色彩。
雲念穿過來這半年,很喜歡去花園坐著。
「只是這天氣開始降溫了,念念,要不還是中午暖和些了再去?」
張姨瞧著他那張蒼白的小臉就提心弔膽,總覺得隨時都會像一塊瓷器碎在什麼地方。
雲念沒理她,端著藥兀自抬腳踏出了門。
天氣入秋,花園裡也比往日凋敝,雲念放下藥,一點也不想喝,撿起掉在木桌子上的枯葉,捻動葉柄轉著玩。
屋裡,張姨拿上外套往外走,遇上下樓的周行硯,想起葉菲芸交代過,讓雲念和新來的孩子多相處,手上便轉了個方向,對周行硯拜託道:「我還有些事,可以幫我把外套給念念送去嗎?」
周行硯看著那件依舊花里胡哨的外套,點了下頭。
出了門,苦澀的藥味逐漸消散,雲家的花園奼紫嫣紅。
周行硯在一片灌木叢旁找到了雲念的身影,雲念蹲在那裡,背對著他,像是在忙活些什麼。
雲念一回頭,猛地看到後面站著人,嚇了一跳,惱火道:「來了也不出聲,你是啞巴嗎?」
周行硯的目光落向他手中的空碗,還有灌木叢下的藥渣,張了張嘴,正欲開口。
雲念臉色微變,迅速將手上空碗藏在背後,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紅,惡狠狠警告道:「要是敢說出去,我就對你不客氣!」
像是意識到自己的掩耳盜鈴,他把藥碗從背後拿出來,塞到周行硯手上,揮手趕人:「把碗送回去。」
周行硯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眼神在他臉上多停留了兩秒,遞來外套:「你穿上吧。」
這還是雲念第一次聽周行硯開口說話,感到很新奇,嘴角翹起,揚起一抹惡劣的笑:「原來你不是啞巴啊。」
周行硯又不說話了,從他臉上移開視線,將外套放在一旁椅子上面,轉身回屋。
雲念盯著他的背影,想想還是不放心,如果他把自己偷偷倒藥的事說出去,雖然不會有什麼嚴重後果,但葉菲芸至少會念叨一個月。
要給周行硯一個警告,讓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雲念打定主意要去為難周行硯,端著剩下的藥一飲而盡,火燒眉毛似的進了屋,口中喊道:「張姨,張姨,給我蛋糕。要最甜的那塊!」
他是真的怕苦,一張小臉皺成一團,進屋子時差點撞到周行硯身上。
第2章
◎「都舔乾淨我就原諒你。」◎
張姨把切好的一小塊蛋糕端過來,嘴裡緊張地勸道:「念念你慢點跑!」
正要放到餐桌,雲念伸手,從半空接過去。
「才這麼一點,不夠吃啊。」
雲念站在餐桌邊,向張姨抱怨。
張姨低聲哄:「留一點,還要吃早餐。」
她又猶豫地瞥了一眼周行硯,
周行硯站在外面,被雲念牢牢擋住了進入餐廳的去路。
而雲念就像是對此一無所知,仍舊站在餐廳入口,不肯挪動半步。
周行硯抬腳,調轉方向,想從另一邊進入。
那花枝招展的身影便跟隨著他的方向移動。
明顯就是要擋他的路。
周行硯回想,自己像對方一樣十五歲的時候,好像沒有這麼幼稚。
距離很近,他能看清雲念的每一根睫毛,眼睫毛又黑又密,像兩把小扇子忽閃忽閃。
雲念見他總也越不過自己這座「大山」,忍不住有些得意,翹起嘴角。
張姨作為在場唯一沉穩靠譜的大人,只能硬著頭皮出聲「提醒」:「念念,葉總出門前說了,你們要一起吃早餐哦,快和小周一起進來吧。」
雲念撇了撇嘴,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蛋糕,又去看周行硯,發現自己需要踮腳才能平視對方,頓時更為掃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