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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靜悄悄的,只有紙頁翻動的窸窣聲。
周行硯的胳膊被輕輕踢了幾下,扭頭瞥了眼,抓著那隻不安分的腳重新塞回床上。
不過片刻,那截白膩的小腿又從床邊垂下來,窮極無聊地晃來晃去,然後又在周行硯的胳膊上踢了踢。
周行硯裝作沒有察覺,縱容他這樣玩著。
雲念像一隻引誘同伴與自己玩耍卻最終失敗的貓,停了下來,好奇地開口:「剛才那個人走了嗎?」
周行硯「嗯」了一聲。
雲念想了想又問:「你不會跟他一起回去嗎?」
周行硯神色平靜:「不會。」
事情確實是按原文那樣發展著的,雲念漫不經心地想,自言自語般地嘀咕著:「其實你留在這裡挺好的,你以後反正肯定會過得很好。」
周行硯終於有了反應,回過頭若有所思地盯著他。
雲念保持著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姿勢,並沒有發現這道目光。
周行硯端詳了一會兒,見他除了一個人嘀嘀咕咕以外並沒有其他特別的表現,目光重新落到手裡的習題本上。
雲念今天有些興致,親自寫了幾道題,筆跡龍飛鳳舞的,題卻是寫得半半拉拉,錯漏百出。
周行硯挑了幾處修改過來,最後實在沒忍住,挑著幾道難度比較適合的題給床上的小少爺講解起來。
雲念眯著眼睛聽了一會兒,剛開始聽得挺認真的,周行硯發現他都聽懂了,頓時貪心起來,另外又挑了幾道題,難度也提升了。
雲小少爺的眉頭逐漸皺緊,眼皮逐漸發沉,腦袋一歪,扒著枕頭睡暈過去。
周行硯感慨著他的弱不禁風,把被子給他蓋好,悄悄退出房間。
等雲念睡醒過來,天已經全黑了,他像是才想起來什麼事,急忙跑到窗邊去看,外面的雪早就停了,地上的積雪也融化得乾乾淨淨,連一點下過雪的影子也沒有。
他嘆著氣,吃晚餐都有些沒胃口,偷偷在餐桌底下踢了周行硯好幾下,怪周行硯沒有早點喊醒他出去玩雪。
張媽安慰他,今天的雪下得太小了,等天再冷一點,就會等來一場大雪,到時候全世界都是白茫茫的。
雲小少爺從小沒怎麼出過門,居住的城市又很少有大雪,害得他只在電視上見過那麼大的雪。
聽張媽這麼講,就期待今年冬天的那場大雪早點來,他耐心不好,等不了太久的。
直到又過去一周,雪依舊沒有下,但是天越來越冷。
星期一去學校,學校卻迎來了翻新,聽說是有富豪捐了一筆巨款,很多教學設備都換上最新款,這所學校本就是頂尖中學,意味著所有設備人才也都是頂尖,全換了一遍後,富餘的捐款又用來把學校里里外外的花草盆栽都換了一遍,連路邊的一棵草都是名貴品種。
如此財大氣粗,很多人猜這筆錢到底是誰出的,除了校友,那就是學生家長,數了一遍可能性名單,看上去誰也不太像,而最近也沒見哪個班級有什麼轉校生之類的新鮮事。
雲念隱約記得這筆錢是周行硯的祖父出的,可周行硯依舊一副完全不想給反應的樣子。
周行硯不提,那他也懶得理會。
有人得知送出巨款的人姓周,茅塞頓開,跑過來找雲念確認周行硯的身份,卻撞上周行硯正在低眉順眼地伺候雲念吃飯,雲小少爺這不吃那不要,頤指氣使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在招呼一個下人。
眾人頓時又不那麼確定周行硯的身份了。
雲念對此一無所知,只覺得周行硯這個人使喚起來越發順手。
天越來越冷,他出來活動的時間就越來越少,很多事情都指使周行硯去做,自己懶洋洋地躺在床上,養精蓄銳,但還是覺得累。
周行硯把早餐端到他床邊餵他,再把自己的手搓熱,把人從被窩裡撈出來,一件件穿上衣服。
假期的時候,他自己不想出門,也不讓周行硯出門,使喚對方端茶遞水。
可惜不管他怎麼欺壓,周行硯都淡定得不行,他又覺得無聊,於是一臉不高興地把周行硯趕出去,不許他再進來。
幸好那次給周行硯辦生日派對的時候新認識了很多人,各個年級班級都有,實在很無聊時,雲少爺就拿著手機看他們在聊天群裡面胡言亂語。
禮拜天上午,周行硯再次走進雲念的房間。
幾天不見,床上的少年似乎又消瘦了一些,面色更為蒼白,睡著時眉頭也微微擰緊。
周行硯在床邊坐下,想要像平時一樣喊醒他,他已經睡了很長時間,需要起來吃點東西,最好再曬一曬太陽。
「雲念?」他低聲喊,怕驚擾到床上連睡覺都在皺眉的孱弱少年。
少年睫毛輕顫,半夢半醒,在喉嚨里模糊不清地咕噥幾聲,眉頭鬆開又皺起。
周行硯伸手將他從被窩裡撈出,軟綿綿的身體沒有像平常一樣柔若無骨地往下塌,反倒伸出兩隻細弱的手臂,纏上他的脖子和肩膀。
對方緊閉著眼睛,卻緊緊地摟著他,努力地攀附在他身上,往他的懷裡鑽,往他肩上爬,像剛出生不久的小狗憑著微弱的視線和天性的直覺,茫然又焦急地蹭著他的胸口,他的脖子,扯亂他的衣服,最後終於貼上他的面頰,附在他耳邊可憐地喊:「爸爸,你怎麼才回來,你是不是把我忘在家裡了,我好想你啊,我好像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