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頁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早就背著爸爸媽媽有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了?」
嚴驚月聽得無語,從雲念面前探出上半身,對著好友笑罵:「你真是夠了,拉著他說這些話幹嘛。」
女人也探出身,與他對峙,不正經道:「聊天嘛,不聊這種,難道要聊相對論?」
嚴驚月堅持道:「聊相對論也不是不可以。」
「你一個窮畫畫的藝術生,聊這個顯得很不尊重你吧。」
「真不想拆穿你初中物理課都沒及格的事實。」
雲念被兩人你來我往的擠在最中間,往後仰了仰身子,一邊喝果汁,一邊看兩人因為無聊的問題爭辯,終於覺得這個夜晚有了一點趣味。
他看不見前方,嘴角不自覺翹起,笑看著面前的這對認識多年的好友。
周行硯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過來的。
雲念被擋著視線,先是感到身邊忽然安靜下來,緊接著與他湊得極近的兩人也各自往兩旁讓開,坐直身體。
嚴驚月的肩膀不小心輕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卻像渾身脫力一般癱軟到一旁。
女人連忙扶住他。
他抬頭,錯愕地看著來人,不敢相信眼前場景,過去的一個月,這張臉只出現在他的腦子和夢裡,怎麼會一瞬間出現在這裡?
坐上眾人也都噤聲看向這位不速之客,明明是一張冷漠的臉,此刻眼裡卻有驚濤駭浪,洶湧浪潮裹著凜冽風雪席捲而來,散發出叫人不敢直視的強烈壓迫感。
雲念只看了一眼就低下頭,閉上眼睛又睜開,反覆確認這不是一個夢。
周行硯找到逃跑的他了。如果是夢,應該是個很兇殘的噩夢。
眼前的那雙腿動了,雲念喉嚨發緊,控制不住地吞咽口水,將腦袋埋得更低。
「念念。」
這道嗓音嘶啞,隱約有些顫抖,喃喃念出一個念過無數遍的名字。
雲念還是忍不住抬頭,飛快偷瞄一眼。
周行硯像被施捨了一根救命稻草,被這一眼看得心神劇顫,單膝在他面前跪下,得以看清他的臉。
雲念躲不過去,只好看著他,也任由他看,緊抿著嘴唇不肯說話。
周行硯虔誠地凝望他的雙眼,幾乎是在央求:「念念,寶寶,我錯了,別生氣了,跟我回家好嗎?」
雲念沒來得及多想些什麼,下意識地堅決搖頭:「不好。」
那張白淨的小臉繃得緊緊的,從未有過的嚴肅與防備。
周行硯有些急切地逼近他面前,問:「為什麼?」
從來運籌帷幄冷靜果決的人乍然露出這副心慌又落寞的表情,雲念忽然又沒那麼害怕了,他扭過臉,猶豫著伸出一根食指,點在對方肩上,往遠處推,小心翼翼地勸:「你先不要離得我這麼近。」
周行硯被那一根細白的手指軟弱無力地輕戳著,忽然又察覺到一絲希望,於是很配合地退開一些距離,只是目光仍緊盯著他。
雲念又咽了口唾沫,囁嚅著:「我、我是不會跟你走的,這裡都是我的朋友。」
他想周行硯總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強行把自己拖走報仇。
周行硯當真站起身來,陰影逐漸籠罩住他。
他仰臉看過去,期待對方的知難而退。
周行硯轉身,走向一旁的空位,沉默地坐了下來。
雲念微怔,輕輕蹙眉,只好也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裡。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以為是個惹不起的厲害人物上門砸場子,原來是偷偷背著爸爸媽媽談的男朋友追過來哄人了。
氛圍又逐漸熱絡起來。
雲念心裡頭有些犯愁。他想周行硯這是打算做什麼,一定要這樣急著來抓他回去嗎?
他已經知道錯了,能不能看在他已經反思過的份上,不要再追著他來尋仇……
嚴驚月悄悄靠近,在他耳邊問:「需要幫忙嗎?」
雲念茫然地看向身邊眉目溫柔的青年,並不覺得對方能幫自己什麼忙。
周行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凌厲,像一張網越收越緊。
他被盯著心慌,騰地站起來。
嚴驚月急忙要去拉他的手,問:「怎麼了?」
「我去洗手間。」
他胡亂找了個藉口,甩開嚴驚月往外走。
嚴驚月正要跟上,被另一道身影奪了先。
那人追上前去緊隨著雲念,高大挺拔的身軀將後方眾人的目光隔絕。
嚴驚月原地躊躇幾秒,沒在這個時候去爭,若有所思地坐回去。
周行硯追著雲念越走越遠,一把抓住他手腕,認真道:「雲念,我們聊聊。」
「我不。」
雲念的態度有些異常,捉摸不透的反應讓他越發慌張,他無意中犯下的罪行似乎比預料中還要不可饒恕,對方連辯解的機會都不肯給他。
喧鬧混亂的環境讓他皺眉,無論如何這裡不是好好說話的地方,他張望一圈,抓著雲念的手往偏僻的方向走。
人群逐漸減少,燈光昏暗,一條狹窄的過道盡頭漆黑一片,藏著未知,雲念賴著不肯再往前,不斷拉扯著他和自己的衣袖,又去掰他的手指,著急又生氣:「不能再往前了,我不要跟你走!」
過道寬度僅容得下兩人並肩,周行硯停下來,轉身面對著他,忽然笑了一聲:「好,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