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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的燈壞了,只有一盞遠處的壁燈散發著微弱的光。
雲念看不清他的臉,被他笑得發憷,退到一側,後背緊貼著牆,認命地問:「你要跟我聊什麼?」
這裡一個多餘的人也沒有,周行硯將他困住,仔細端量眼前渴望已久的人。
頭髮快要遮到眼睛了,該去剪了。
眼下有不太明顯的烏青,一看就是沒有好好休息。
瘦了,衣服的顏色也太素,顯得臉色更加蒼白。
孱弱任性的小少爺,一個月不見,把自己折騰得這樣可憐。真是天生懂得怎麼折磨他的心。
雲念心虛地四處亂瞟,莫名被看了半天,忍不住有些著惱:「你看夠了沒有,到底想說什麼?」
周行硯忍不住想離他更近,去摸他的頭髮。
剛一抬手,雲念驚呼一聲,瑟縮成一團,將雙手擋在臉前。
周行硯怔住。
雲念從指縫間露出一雙漂亮又惶恐的眼睛,偷看忽然止住動作的男人。
他在害怕自己。這一發現讓周行硯震驚不已。
「念念,我真的錯了,你這是在幹什麼,不要再這樣折磨我,好不好?」
他想將雲念緊緊抱進懷裡,確認兩人依然可以親密無間,又很快想起這副舉動可能又要讓對方受到刺激。
他真的不敢再次看到那樣驚懼的神色出現在雲念臉上。
雲念仍舊只從指縫露出一雙眼,有些疑惑:「你……你錯了?」
「是,我錯了,念念,寶寶,我真的錯了,是我太過分,以後我都聽你的,再也不怪你糖吃得太多,不怪你貪玩,不怪你光著腳亂跑,你想怎麼樣都行,寶寶,跟我回家,回來我身邊好不好?」
周行硯只管一股腦兒將錯攬到身上,要是雲念喜歡毫無原則的縱容,那他現在就是世上最毫無原則縱容他的人,要是喜歡不顧後果,那他就給他編織一場最無邊無際的自由,再替他承擔一切後果。
只要能哄人心回意轉,什麼都行。
雲念愣愣地將手拿下來,露出完整的一張漂亮的臉,不解道:「你、你不是打算把我丟到海里餵鯊魚嗎?或者,揍我一頓。」
這回換周行硯愣住,有點想摸摸雲念的腦袋,看這小少爺有沒有發燒。
「我怎麼捨得這樣對你?」
雲念艱難地思考著眼前的狀況,問:「你不是還讓人揍了那個人一頓嗎,我都看見了,他們欺負過你的爸爸媽媽,你很恨他們,要報復他們,我知道。」
周行硯著實花費一番腦細胞,回想起那天那段小插曲,「你是說恆永科技的高總,那是他妻子追到我辦公室動的手,他犯了事,挪用公款和夫妻共有財產準備潛逃,被打了也不奇怪。」
雲念瞪著烏溜溜的黑眼睛,感覺事情變化遠超他意料。
「不信嗎,我可以給你看辦公室里的監控視頻,他們砸壞了我的古董,失蹤之前我還準備向他們索賠。」
周行硯說到這裡簡直有些想笑了,心裡隱隱有了個猜測:「所以你覺得我也要報復你?」
雲念垂著眼,支支吾吾:「難道、難道不是嗎?」
周行硯回憶這一個月的經歷,沉聲開口:「我們念念有時候確實不太乖,很能折騰人,讓我揪心。」
雲念主動幫他總結完整:「我對你不好,欺負你。」
周行硯注視著這個心腸柔軟而又缺乏必要自知之明的小少爺,有種豁然的喜悅和輕鬆,又覺得這下自己罪過更大了,他竟然讓小少爺破天荒地慚愧歉疚起來。
然而對方的「不好」是什麼呢,他渴望這可憐又可愛的小少爺,於是對方將柔軟馨香的身體主動敞開,送上,任由他的私心一日日得到滿足後逐漸膨脹。
至於對方能想到的最惡毒的「欺負」,大概也就是撞進他的懷裡抱著他不痛不癢地啃上一口,貓崽子一般,只會啃得他心癢。
雲念左等右等,心想果然如此,等周行硯回憶完那些屈辱過往,就會動手。
他一點點挪動腳尖,想趁周行硯分心,找個溜走的時機。
「知道你真正對我不好、最欺負我的時候在哪一天嗎?」
周行硯低頭,目光緊鎖在他身上,又伸出腿,不動聲色抵住他挪出去的那隻腳,阻住他的去路。
雲念默默收回腳,乖乖靠牆站著,男人的膝蓋依舊抵在他腿上,另一隻手虛虛地撐在他身側牆壁上,
「是一個月前你忽然消失的那一天,後來的每時每刻,我都在受折磨。你這個狠心的小混蛋,就那樣丟下我,聯合所有人騙我。」
這跟雲念預想的又完全不同。但是按理來說他還是應該道歉。
「對不起。」
周行硯卻變得苛刻,盯著他顫動如蝶翼的黑長睫毛:「只說對不起有用嗎?」
雲念為難起來,總不至於對方還是想拿他去餵鯊魚,有些擔心地問:「那我要怎麼辦?」
「再也不要讓我找不到你,不要忽然消失,一直和我在一起。至少,要待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他意外地抬頭:「就這麼簡單?」
對方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點頭,「嗯」了一聲,是他很熟悉的那副溫和模樣。
既然如此,這個人在他眼裡也沒有什麼可怕之處了,又從頭到尾、從裡到外的讓他感到親近起來。
他將信將疑的,仰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