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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周逸風不止自己跟過來了,還把自己手下的人也全都帶過來,分散在廣場附近各處,尋人隊伍浩浩蕩蕩地向各個方向散開。
即便如此,周行硯仍然覺得不安。
手機上還正好傳來雲孟齊問候的消息,問他雲念在不在他身邊,他不知道怎麼回答,按滅了屏幕。
正想著報警,眼前出現一道無比熟悉的身影,他猛地抬頭望去,對面,孱弱單薄的少年在陽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好像一團隨時被風吹散的雲霧,正繞過廣場中央的噴泉,緩步朝他走過來,手上還拿著一隻氫氣球,一眼看到他,笑容止在臉上,眼神中流露出不解。
周行硯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他,怕一眨眼又不見,幾步跨過去,攥住他的手腕,那隻漂浮在頭頂的氫氣球在空氣中顫了顫。
「你怎麼在這裡?」
「你跑去哪裡了?」
兩人同時問出聲。
雲念掰開他的五根手指頭,說:「你捏這麼緊幹什麼,好疼。」
周行硯從剛才那陣驚慌中平靜下來,逐漸恢復往常的鎮靜,聲音卻越發嚴肅:「下次不要一個人亂跑。」
說完,有些不確定地鬆開雲念的手腕。
雲念不解:「我沒有亂跑,我和司機說好了的,在這裡逛逛,半個小時就回車上。」他指著廣場上空那座巨大的掛鍾,數了數時間,確認道:「剛好是半小時。」
周行硯一時啞然,不知道該不該怪自己的小題大做,弄得廣場上大部分人都注意到他和周逸風的下屬尋人時製造出來的動靜。
他把雲念的手機放回去,說:「我們回去吧。以後記得帶好自己的手機。」
雲念把手機又塞回他手上,嫌棄道:「一直響,很煩。」又說:「那我們去和你爺爺告別吧。」
周行硯知道他這是發現了周逸風的車,但是沒有阻止他前去,只是對於他的稱呼微微蹙眉。
來到周逸風車前,雲念還沒開口,老人哼笑一聲,幽幽道:「這是找到人了?沒有缺胳膊少腿的吧?」
這話是對著周行硯說的,雲念卻是把自己的袖子往手腕上擼了擼,伸直了手臂,在老人眼前張開十根細嫩的手指,靈活地抓了幾下空氣,並解說道:「你看,都好著呢。」
周逸風沉靜的目光在他臉上掃過,淡笑著問道:「玩得開心嗎?」
雲念點點頭,手上在抓著那隻氣球,「當然開心了。」
緊接著,眼中閃過遲疑,忍不住似的,捂住自己的心口,遺憾地說:「但是我現在好像有點不舒服。」
周行硯呼吸一滯,扭過頭看他,那張臉仿佛突然之間就失去血色,眉頭緊緊地擰著,在忍受突如其來的不適。
他搶過雲念手中的氣球,作勢要背起他離開,周逸風在車上說:「這附近有我的一處宅子,現在醫生趕過去,時間剛好合適。」
雲念渾身發軟,被周行硯扶著腰,模糊間只聽到有人在說什麼「醫生」,急得直搖頭,揪緊周行硯的衣服領口說,「不要醫生,不能見醫生,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現在進了醫院,他懷疑自己就出不來了,就算能出來,雲孟齊和葉菲芸也不會讓他出來。他總覺得自己還能堅持堅持。
周行硯見他表現得像極了一個諱疾忌醫的小頑固,不由他再抵抗,將他抱上周逸風的車。
周逸風這次沒有騙人,宅子就在一條街外,不過十多分鐘就到了,周家的醫生早接收到消息,已經等在那裡。
雲念到周逸風的宅子裡後,過了不久就醒過來,除了臉色還有點憔悴,看起來與平時無異,靠在周行硯肩膀上,打量現在身處的環境,極為寬敞的客廳,古樸的木質家具,屏風上繡著松樹白鶴遠山祥雲,雖然還不清楚這裡那裡,但可以確定這裡不是醫院。
周行硯發現懷裡的人醒過來,主動解釋說:「我們在他家裡,等你好些了,我們就離開。」
雲念爬起來,不顧他的勸阻,在屋子裡走動,四處打量著。
周行硯進來時就留意過了,周逸風在寸土寸金的鬧市中心開闢出這樣一處靜謐的園林宅院,每一處設計都精妙得恰到好處,就連一塊屏風也大有來頭,對於金錢的揮霍遠超他的意外。
不過雲念看起來對這裡很感興趣,不一會兒,已經逛出了門。
周行硯立即跟過去。
一路走來沒遇到任何人,但是總也走不出去,到處是相似的迴廊,流水,山石,像陷入一座巨大的迷宮。
這處宅子比周行硯想像得還要寬廣。
雲念循著水聲一直往前走,最後在一座曲折的石橋上看到正要餵魚的周逸風。
明明是冬天,那些魚依舊活躍地遊動在水裡,隨著周逸風撒食的動作,全都匯聚到一起,爭相哄搶魚食。
雲念看得躍躍欲試。
周逸風也發現了兩人的到來,轉過身,神清氣閒地問:「你也想來餵它們嗎?」
雲念接過餌食,在橋上走動,變換著撒食的位置,於是他走到哪裡,那群魚就跟隨他遊動到哪裡。
周行硯只好在一旁守著。
雲念現在狀態有些虛弱,餵了會兒魚就又疲倦不堪了。
周行硯抱著他沿來時的路返回,半路遇到周逸風的管家,在管家臉上看到一閃而過的詫異。
管家是來領兩人去剛安排好的房間,知道周行硯的身份,卻沒想到那些聽說來的消息都是真的,老先生流落在外的親孫子不肯回周家,卻肯對一個病懨懨的孩子低眉順眼,做小伏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