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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確認所有人都進入自己房間後,他又帶著自己的抱枕,特別小聲地敲了敲裴覺寒的房門。
門板傳來極小的悶悶的聲音,唐言在敲下去的時候,甚至都擔心裏面的人已經睡著了沒有聽見。
當他猶豫著要不要再敲一遍,裴覺寒就已經從裡面將門打開了。
唐言看著裴覺寒,想要熟稔地鑽進對方的房間,卻被一把按住了腦袋。
唐言抬起頭,裴覺寒那隻按在他頭上的那隻手就滑到了他的臉上。
剛好一隻手掌大小,蓋住了唐言的整張臉。
唐言的睫毛、唇瓣擦過掌心,有些癢,從指間的縫隙,他看見了唐言不明所以的眼神。
「今天你得自己睡。」裴覺寒收回了手,輕聲對唐言說道。
唐言被驚得睫羽都震顫了一下,「為什麼啊!」
裴覺寒似乎是輕笑了一下,垂下了眼眸,不再同唐言對視,他說道,「這個言言或許可以去問爸媽?」
此話一出,唐言瞬間就啞火了。
他怎麼可能去問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是發現了什麼嗎?唐言的臉上的心虛一閃而過,但他還沒有想清楚,裴覺寒就再次開口說道。
「或許,去問你的那個竹馬哥哥也可以。」
說著,裴覺寒就做勢要將門關上。
唐言連忙伸手扒拉住了門框,而裴覺寒也在唐言手伸進門縫的那一瞬間,還沒有碰到門沿,就停下了施力。
唐言沒有感覺到,還以為是自己抵住了裴覺寒的動作。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唐言十分敏銳地抓到了裴覺寒話中的更深層次內容,「你的意思是是蘇宋景哥哥讓爸爸媽媽跟你說不準我進房間的?」
唐言的這一段話十分繞口,但很明顯唐言自己弄懂了。
裴覺寒笑了笑,意思不言而喻。
「可是,為什麼?」唐言不太明白。
「可能是他不希望你跟我靠的太近。」裴覺寒說完,就伸出手,將唐言扒拉著門的手一根一根解開。
「這是他今天對於遇到驚嚇要求的『補償』,爸媽是這樣說的。」
裴覺寒回憶著當時蘇宋景和唐家夫婦對他說的原話,勾了勾嘴角,幾乎蘇宋景的意思完完全全地傳達給了唐言。
話音落下,唐言的手也徹底被推開,面前的門也成功被關上了。
唐言抱著抱枕,感受著房門在關閉的那一瞬間吹出的微風,簡直不敢置信,圓鈍的杏眼蹬得更圓了。
裴覺寒聽見外面的腳步聲,接著便可以從窗戶看見隔壁房間的小檯燈亮了起來。
裴覺寒再次打開窗,從自己的房間翻到了唐言的陽台上,隔著一扇拉上窗簾的玻璃門注視著裡面。
他的小殿下這麼聰明,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的,對不對?
唐言坐在了自己的書桌面前,點著小燈,看著自己的計劃本,確實想明白了裴覺寒剛才的那一番話。
他的蘇宋景哥哥要他離裴覺寒遠一點,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了。
唐言仔細回想,確實自己有幾次使喚裴覺寒沒有避著蘇宋景。
蘇宋景哥哥不會罵他,也不會告他的狀,但他可能就是通過這種方式,給他警醒。
唐言看著自己的小本子,在「父母面前裝作和諧友善」的那一欄裡面,加上了蘇宋景的名字。
看來以後,在蘇宋景和大哥面前,也不得不小心一點了。
唐言苦惱地想到,果然還是周默夠兄弟,自己什麼計劃都能和他講。
要是段昭在這裡就好了,他的貼身暗衛。
要是段昭在,不僅什麼計劃都可以和他講,他甚至都可以不需要自己動手。
唐言想起對方,神情一下子就落寞下來,拿著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他嘆了一口氣,但現在最要緊的就是,他今天晚上該怎麼睡覺。
明天爸爸媽媽和大哥都有工作,他不方便去打擾。
唐言首先是找了周默聊天,但對方今天才參加完這種正式的宴會,十分的勞累,還沒有聊上幾句,就消失不見了。
唐言推測他大抵是不小心睡著了。
然後唐言可憐巴巴地再去私戳群裡面的每一個人,所有人幾乎都是聊了兩三句,就去睡覺了。
唐言看著自己的手機漸漸暗下去再到瞬間關機的時候,頓時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慌籠罩在了唐言的頭上。
他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他說的話沒有人能聽見。
——他的存在沒有人能看見。
唐言想要站起來到床邊上去給手機充電,但巨大的恐慌感讓他眼前閃過一幀又一幀黑暗、腥紅的畫面。
黑暗寂靜的夜晚,哭啞了嗓子都無人回應的院落,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在他眼前倒下……
還有無人問津的屍體,在大樹底下獨自腐爛……
他眼前發黑,不小心被凳子絆了一下,一下子跌倒,脫離了書桌檯燈的光亮範圍。
凳子的聲音在房間裡面回向,可除了這個,四周沒有一點聲音。
他坐在地上,呆呆的,雙目失焦。
他看不見,聽不見——
他想喊人,喊他的爸爸、媽媽、大哥,但唇瓣顫蠕了幾下,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接著,唐言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像是連將氧氣吸入體內都無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