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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縱馬馳騁,馬蹄一路狂奔,宛如一支射出的箭矢,直指這條大道盡頭的巍峨金宮。
人魚被他按在馬上,看著厲擎滿面怒容,卻兀自發出大笑,在馬匹一馳一躍的跌宕中,開心地拍起手來。
「你這麼生氣?」狂風中他聲音都被吹亂,卻叫厲擎字字入耳,「我玩死我自己,你會著急嗎?」
厲擎低下頭,按住他的脖頸,將他固定在馬背上,聲音發沉且森冷:「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來這裡找死。」
蘭沉大笑不止,顫動的喉嚨在厲擎掌心中不停觸碰他的皮膚。
厲擎的手太大,他光是這樣握住人魚的喉嚨,都足夠覆蓋人魚整條頸項。
蘭沉只能努力用他脆弱的脖子與厲擎的手掌抵抗,就好像這隻手隨時都能夠掐斷他的骨頭。
他將生死用來尋歡作樂,故意與死亡貼近,反而使他看起來無堅不催。
這個虛弱、嬌小的人魚,卻擁有一顆宇宙中最堅強的、鑽石般的心臟。
他用下巴抵在厲擎虎口處,笑得眼波流轉,驚人漂亮。
「你在著急什麼,厲擎?著急我會死,還是著急……我的這顆心會沒有用呢?」
他笑著咳嗽了幾聲,換來男人雙眼中更黑更深的暴虐郁怒。
厲擎在馬上俯身,湊近他面頰,雙眼黑如宇宙中醞釀的一場風暴。
「你果然猜到了。」
猜到他接近他,正是想要那一顆琉光閃爍的人魚心。
男人居然帶著一絲欣賞,低聲感嘆。
「你怎麼能這樣聰明?你沒發現嗎,你我之間,總是能猜到對方在想什麼。」
蘭沉撫掌大笑。
致命危險引發腎上腺素狂飆,馬蹄聲答答不休。
在駿馬的奔馳中,馬背上二人相互逼視,彼此都看得到對方眼中的灼灼亮光。
是憤怒?是欣賞?是那欲言又止、難以出口的慾念,還是欲將對方置之死地的恨意?
蘭沉抓住厲擎的領口,把厲擎拉向自己,不讓他直身。
至少這樣,他們就平手了。
「別給我搞什麼惺惺相惜那一套,你會讓我想吐,厲擎!我和你從來都不是一種人,我看不上你!」
蘭沉狂妄、放肆地在風中朝厲擎大喊。
手指上那顆巨型鑽石切面火彩閃爍。
他明知自己面對的是這個宇宙間萬年不遇的真正統治者,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最強人類,比任何人都要強大,在全人類心目中已近似神明,可他偏偏對他無懼而蔑視,毫不在乎對方所擁有的一切。
厲擎冷笑:「你在害怕?」
蘭沉目光明亮,「你知道我從來不會害怕,厲擎。我就是討厭你……你用人類的名義,來把自己變成怪物,所有人在你心裡都只是籌碼,你根本就不會有心。」
他又笑了起來。
在他們頭頂,一輛輛戰機正飛向遊行地點,身後警笛聲嘯叫,可燃物的黑煙裊裊向天空升起。
世界混亂不堪,只有他們在向外逃離。
小人魚一字一句地說:「你嫉妒他們,全都有一顆真心,而你沒有。」
厲擎用單手掐住他的雙頰,「我無需你來對我評頭論足,你以為自己又能比我好到哪裡去?」
在厲擎看來,少年多智近妖,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看著他們為自己痛苦沉淪卻無動於衷,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怪物。
蘭沉笑道:「所以你才是在害怕的那一個!你害怕自己會步他們後塵嗎,厲擎?」
厲擎無聲看他,面色冷戾:「你未免太過於高看自己,我的……小皇后。」
蘭沉不語,笑盈盈地向厲擎抬起眼帘。
厲擎鬆開了扼住他喉嚨的手,按了一下右手上的金屬手環,伸縮手環自動變成一張他平常慣用的金屬面具。
他把面具戴在臉上,再度成為那個聯邦人心中的神明。
蘭沉卻嗤笑:「真難看。」
他伸手要去把厲擎的面具打下來,厲擎反握住他的手腕,「你再動試試。」
人魚歪過頭,是一派天然純真的無辜表情:「怎麼了?扒了你的面具,就要懲罰我嗎?你這丑面具不捨得摘了是嗎?」
厲擎冷笑一聲,拎緊韁繩,故意一夾馬腹,警馬立刻揚起前蹄,突然豎起的馬背險些讓人魚直接滑下去。
人魚下意識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厲擎便伸出長臂撈起他,挽著他的腰肢,讓人魚面對著自己坐在身前。
厲擎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燃起的沖天黑煙。
他已不再像之前那樣盛怒,緩緩開口:「我不能讓自己成為一個人類,而要讓我成為一個標誌。我是血肉之軀,總有一天會迎來死亡,但我可以是他們永遠戴著面具的『帝皇』,我死之後會有下一個人戴著同樣的面具,接替我成為這個標誌。」
作為人類,他可以被摧毀;但作為一個標誌,他將不可戰勝。
蘭沉深深地望他一眼。
看著這個甘願為了所謂的「人類復興」,而讓自己成為了怪物的男人,表情莫測。
他仰頭看著厲擎,開口道:「你口口聲聲都是為了人類,可現在看來,他們也並沒有對你的付出感恩戴德。你把那麼多人送上戰場赴死,這些死掉的人難道不是人類?」
蘭沉故意戳他肺管子,一如厲擎當日故意用埃德加的死來刺激蘭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