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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沉確實擁有一具天生尤物的身體。哪裡瘦,哪裡又該有肉,他的身體知道得一清二楚。
陸昂冷冷地看著蘭沉蹲在地上撿藥。
少年的指尖一點一點靠近他。
那些滾落在他腳邊的藥丸,像是一顆顆埋在地磚下的地雷。
蘭沉一一撿起,手指伸到陸昂腳邊。
陸昂的腳沒動。
他就這樣任憑蘭沉在自己面前近乎跪姿,用一種極度卑微的姿態,在他腳邊撿起一顆藥丸。
蘭沉甚至沒有抬頭看他。
陸昂的心裡有些麻木。
他的理智告訴他,這只不過是蘭沉又在向他裝可憐的手段。
你該清醒一點,蘭沉怎麼可能會這麼可憐,他背後有宗霆,還有那個不知道名字的男人,這個人同時應付他們幾個都遊刃有餘,你何必再去可憐他。
可看到蘭沉這幅模樣,他的內心卻仍鈍鈍地發痛。
他忍不住想,蘭沉為什麼在吃那麼多藥?又哪裡不舒服了嗎?像上次一樣低血糖?又沒好好吃飯?
但他轉念一想。
——這又和他有什麼關係。
這個人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他們本就不該交集。
為了他,他已經讓自己受夠屈辱。難道這些屈辱……還不夠叫他警醒?
他不會再對蘭沉動一絲一毫的惻隱之心。
於是,在蘭沉猶豫著,低著頭看向那顆滾落到陸昂雙腳之間的藥粒的時候,陸昂輕輕抬了抬腿。
他轉過身,輕便的室內運動鞋鞋底精準踩上那顆藥粒。
——像踩碎他年輕的、悸動的心。
蘭沉終於抬起頭,安靜地看他。
「聽明白了嗎?」
他沒看到蘭沉的抬眸,已轉身和巴倫·菲茲說話。
巴倫·菲茲表情遲疑,他剛要抬眼看陸昂,便在陸昂身後,看到了直起身體的蘭沉,向他投來的一瞥。
蘭沉在陸昂身後,對他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清麗至極——也恐怖至極。
然後豎起食指,抵在唇前,朝他作出「噓聲」的手勢。
巴倫·菲茲如受錘擊,心裡「咯噔」一聲,難以置信在這種時候,對方還笑得出來。
到底是什麼人……能有、有這種心理素質……
這個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他面露怔愣,引來陸昂不滿的一眼:「你聾了?」
巴倫·菲茲方才如夢初醒。
他低頭咳嗽一聲,「知道了,我會去跟他們說的,不過他在這裡是幹什麼?喂,你也來訓練嗎?」
他朝蘭沉揚了揚下巴。
蘭沉拾起藥盒,站起身,沒看陸昂,回答道:「我接了這裡的後勤整理工作。」
陸昂嗤笑一聲,也不看他,一邊穿上運動短袖和護胸,眼睛看向柜子,一邊道:「裝模作樣。有人很缺錢?」
蘭沉也看著柜子,把藥盒重新放進挎包:「有人說過給我的一百萬到現在都還沒有兌現。」
陸昂猛地轉過頭瞪他。
他直接伸手抓住了蘭沉的領口,硬生生把蘭沉拽得踉蹌一步,靠近自己跟前。
「你怎麼敢?」他帶著暴怒,午夜藍雙眼中似颳起風暴,「跟我提起這個?」
陸昂一想起那個時刻,就怒不可遏。
他只要一想到,在那時候,他愚蠢地以為,蘭沉滿心滿眼都是自己,而他坐在那列通往F區的平民列車上,以為將會抵達愛情的終點。
他以為他們在那列列車上時是相愛的。
卻沒有想到,蘭沉早已在那時,和另一個人暗中有了來往。
他仿佛受到無限的羞辱。
好像心臟在被人用鋸刀來回拉扯,他不僅感覺到痛苦,還有一種痛苦過後的麻木和恨意。
他不知如何是好。
便只能用憤怒掩飾自己的蒼白。
看向蘭沉的雙眼中冰雪料峭。
蘭沉:?
想光明正大賴帳了這是。
不行。蘭沉堅決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今天這一百萬,陸昂休想再逃過去!
——少說也得付個首付。
畢竟他現在是家裡養了野男人的人,男人一有家室,經濟壓力就很大啊。
蘭沉默然,抿住雙唇,濃密的睫毛在陸昂的視線中微微顫動。
他像是聽不懂陸昂到底在說什麼,堅持道:「你說過……只要我和你一起去他家,就給我一百萬。你想反悔嗎,陸昂?」
旁觀的巴倫·菲茲忙舉起雙手:「這是你們的約定,和我可沒關係啊。」
生怕自己成了那個掏一百萬的冤種。
好傢夥,平日裡一個兩個拽得二五八萬,好像多有錢一樣,真到了掏錢的時候,一個都不肯掏!
蘭沉痛心疾首。
——萊茵帝國的財政,已經緊張到這個地步了嗎?連皇太子都拿不出一百萬?
這說出去可是要被全星際笑話的。
陸昂恨恨地看著他,咬牙切齒:「你就只想找我要錢?」
蘭沉:啊,那不然呢。
難不成還找你談感情。
快別搞笑了……誰會想和一個從來不懂人間疾苦的皇子談感情。
這個人吃肯德基甚至都不用看星期幾!
他低垂眼帘,不去看陸昂的眼神,面色發白。
他的自尊心,早已在這個人面前,被踩了又踩,現在好像已經被踩平了,連他自己都可以無視,滿不在乎地向任何人,承認他的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