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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安提沉默不語,像是無力般蹲了下去。
她蹲坐在一地散落的紙張間,抱住膝蓋,輕聲說:「我不怕誰說我是叛國,死罪就死罪吧,我本來就沒什麼好牽掛的……但我一定要阻止他將更多人推進地獄,我一定要阻止他。」
宗霆無聲地看著她,最後說:「這是你自己做的選擇。」
他沒再說什麼,轉身就走,可宗安提卻一下從膝蓋上抬起頭,驚愕地看向宗霆的背影。
她以為宗霆會永遠和她無法達成一致意見,她以為宗霆這柄由宗家獻給帝國的征服者之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忠誠於陸昂,她以為宗霆會來阻止她……可她沒想到,最終是宗霆向她讓步。
他對她說的這句話,幾乎已是無聲默許。
宗安提一下鬆開手臂。
她爬在地上,撿起一張又一張資料,咬緊牙關,卻還在不停落淚,她一邊用手背擦去眼淚,一邊努力在這些資料里,找出有用的那幾張。
宗安提,你不能放棄,你一定不能放棄,再努力一點……你再努力一點……你一定可以——
讓更多人,免於他們必死的命運。
……
軌道倉庫中,馬洛正和同學在普羅米修斯II號上做最後的檢修。
他們是見習學員,就只能做些最基礎的工作,譬如給機甲的塗裝上漆打磨,又或者是檢查機甲控制系統有沒有還未修復的BUG,當人肉測試儀。
馬洛盤腿坐在機甲中控下,手中的光腦展開成全息電子屏幕,眼睛在屏幕顯示的數據上一行一行移下去,手指敲擊著回車鍵。
他在檢查機甲的記錄模塊,查看記錄模塊有沒有損壞。
所有的機甲系統中都會安裝記錄系統,不僅記錄機甲在駕駛時產生的各項數據,也會同步記錄機甲運行影像和音頻,以供後續檢修與實驗分析。
他將普羅米修斯II自上次啟動後到現在記錄模塊里所有的內容都檢查了一遍,提取運行數據,再把機甲同步影像和音頻分別解壓,準備傳給導師。
突然,解壓程序在屏幕上跳出報錯框,顯示遇到記錄壞點,解壓程序已經跳過了那個文件。
「哪個文件壞了……」
馬洛皺起眉,喃喃自語著找出那個文件,核對了一下文件編號,才意識到這是普羅米修斯II損壞當天,它記錄的一段內容。
好像是那個時候駕駛艙進水,才導致記憶模塊出錯,這份文件也就變成了壞點。
他把文件拖出來,放進自己的修復工作器里,讓光腦用算法修補文件。
幾分鐘後,工作器提示修復成功。
馬洛隨手點開這份全息影像檢查內容。
然後他就看見了機甲的全息攝像頭記錄著的,人魚在大雨中,爬出機甲的那一幕。
篩掉雨聲音軌干擾後,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清晰地被忠實記錄。
馬洛停下敲擊鍵盤的手指。
他睜大眼睛,安靜地聽完了人魚說的那幾句話。
黑髮少年的表情逐漸呆住。
他不知道……他從來都不知道,也沒有想過,人魚原來……
馬洛有些哽住。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看見了什麼,只是把這份修復好的影像拖進上傳文件里,和別的所有文件一起打包交給導師。
可他的魂不守舍還是很快被同學發現了。
比爾搭住他的肩膀:「班長,你幹什麼呢?看起來失魂落魄的。」
「啊?沒、沒什麼……」
馬洛連忙說道,抬頭看向他們:「你們的工作都做好了嗎?」
「早都做完了,下班下班,去食堂乾飯!啊對了,等會兒你們去看望殿下嗎?他今天從病房裡搬出去了,我們可以去陪陪他。」塞西婭道。
馬洛又是一陣晃神,而周圍人已經紛紛出聲應和,一致決定吃完飯後一起去探望人魚。
蘭沉的傷勢已差不多恢復,只剩下左眼的繃帶還沒有拆。
其實他的眼睛已經基本能夠視物,只是眼白上的血絲還沒有完全褪去,看上去就好像哭了好多天、又或者是整整十天十夜沒有睡過覺一樣疲憊,顯得很難看。
所以他仍然帶著繃帶,頭髮也為了纏繃帶方便而剪短,只留到了齊耳位置。
沒了長頭髮的累贅反而讓他一身輕鬆。他很喜歡自己的新髮型,根本不需要細心打理,不像以前必須認真梳理才不會打結,還經常會被尖銳物品掛住,搞得他頭疼不已。
反倒是厲擎有些可惜地說:「你不該讓他們給你剪掉頭髮,長發更好看。」
「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扯我辮子而已!」人魚說道。
厲擎淡淡笑了下:「我有這麼無聊嗎?」
「現在又不提你老抓我頭髮的事了,」人魚說,「你把我頭髮都扯斷好幾根!」
厲擎壓低聲音:「那只是……情難自己。」
人魚頓時臉紅得跟番茄一樣,順便又踹了厲擎一腳。
他和厲擎吃完晚飯,就和來探望他的同學一起去活動區域放風。
這裡畢竟是前線基地,軍紀森嚴,基本沒有什麼娛樂可言,最多只能讓他們在寬闊點的地方活動散步,在基地中已經算得上是奢侈。
人魚被眾人前後圍著,聽他們嘰嘰喳喳說話,他則在那邊逗布布玩,忽然聽到有人說:「對了,你們聽說了嗎,前幾天基地里好像從新厄斯上來了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