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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滴淚在他指尖熾熱難消。
陸昂卻握住了人魚的手。
他得用盡所有力氣,才能讓自己不至於將人魚緊抱到嵌入胸膛。
「我真的很想你。」這個俊美的君王輕聲對人魚說道,帶著一顆苦澀顫抖卻又狂喜的心。
人魚抬起眼帘,愣愣地看著他。
對於人魚來說,眼前的男人只是一個似曾相識的陌生人,他看不懂對方眼底的悲苦,卻不知道為什麼,在對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忽然刺痛了一下。
蘭沉心想:陸昂……好像長大了一點。
那個當年在海邊陪他一起看風中落日的少年皇子,原來不知不覺,也變成了一個成熟的青年了。
人魚小聲地說:「可是,你、你是誰呀……」
他捉摸不准對方的身份,但也知道估計那又是他那個「曾經」里的故人,難免有些好奇。
陸昂雙唇微張,突然怔住。
他以為人魚會去陵園,就代表著他還記得他們曾經的一切,可為什麼現在看起來,他又像是完全不記得他?
他正要說什麼,宗安提的聲音已經先一步傳來。
「陸昂,你別動他!」宗安提大步朝他們走來,神色森嚴而憤怒。
立刻有禁衛軍上前,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攔在了幾步開外。
兩支光束槍齊刷刷上膛,頂在她身後,將她嚴格控制在可以攻擊到皇帝的範圍外。
陸昂冷冷地看她一眼,示威一般,直接將人魚打橫抱在懷中:「誰給你的底氣,敢直呼我的名諱?」
宗安提憤憤地瞪著他:「你讓他們追蹤我!」
「是又如何?」陸昂冷漠地說道,「在帝國的疆域內,你們每一個人本就都是我的臣民。」
宗安提怒視著這個傲慢的君主,揚聲道:「他只是一個克隆體,你們一個兩個的都瘋了嗎?!你還想再重演一次舊事嗎?」
陸昂頓時怒不可遏!
他眼中怒火幾乎燎原,卻顧忌到人魚在場,而強壓下自己的暴虐,對她低低說道:「我不需要你來告訴我該如何分辨,你的廢話已經夠多了,宗安提。你別以為我不敢對你做什麼,只要我想,我現在就可以讓你死得很漂亮。」
他聲音低沉冷酷,宛如一頭雄獅在進行威懾,滿是已將利爪磨尖的殺意。
宗安提卻全然無懼,還想反駁他,馬上被禁軍捂住了嘴,往地上按去。
「把她押下去,」陸昂吩咐道,「帶回帝都星,送去審判庭,罪名……大不敬。」
他聲音很冷,又無比殘忍。
……他確實已成為了一個十足的暴君。這十年萬人之上的君主生涯已讓他眼中容不下一點異議,誰敢觸怒他,必然就會遭到皇帝嚴酷的懲處。
「唔唔唔——!」宗安提被捂住嘴,卻依然還要向陸昂據理力爭,陸昂看也不看她,轉身抱著人魚便走向飛機。
人魚擔憂地頻頻回頭看宗安提,抓住陸昂肩頭的紅披風,著急地說:「為什麼要抓她,快放開她——」
「她隱瞞行蹤,差點沒讓我見到你,」陸昂轉過頭看向人魚,雙眼中情緒軟化下來,「你不用在意她。」
人魚微微蹙眉,藍金異瞳好像看著一個全然陌生的人一樣看他。
陸昂卻伸手輕輕摸了摸他那隻淡金色的眼睛。
他比誰都清楚,人魚為什麼會有著一雙異色的眼眸。
當年,就是他親手從手術室里接過那具放著一顆眼球的小冰館。
若蘭沉的死對他來說是一場噩夢,那麼蘭沉在生命最後的那個決定,便無異於是剖開他的心臟,將這場噩夢植入他的心房。
他的戀人將自己的眼睛給了別的男人。
而他還要親手完成蘭沉的遺志。
對他來說,這就是一場漫長的,延續整整十二年的凌遲。
每當他看到宗霆那雙色澤不一的眼睛,他都恨不得衝上去殺了他,把這顆眼球從對方眼眶裡挖出來。
只要那雙眼睛還活著一天,都在提醒著他,蘭沉當年最後心裡放不下的那個人,竟然不是他。
可他同時又不舍而慶幸——在蘭沉永遠離開他之後,戀人的一隻眼睛,還活著。
那已是他唯一的念想了。他不舍的連蘭沉在世界上最後一點痕跡都抹去。
他就是被這樣矛盾的痛苦整整折磨了十二年。
其實他早已對宗霆動過無數次殺心,他對他恨之入骨,可卻總是會想到,蘭沉的眼睛還活在宗霆的身體裡——
他要是殺了宗霆,就是摧毀了蘭沉留下的最後一份記憶。
……現在他終於重新找到了自己年少的戀人,這個活生生的蘭沉就在他懷裡,心臟跳動得如此健康有力。
他終於不用再顧忌那隻眼睛了。
他想做的,他都會一件一件做到。
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攔他野心勃勃的腳步。
……
宇宙邊緣星域,哈迪斯星系。
這艘垃圾打撈船穿過星球上空的大氣層時,船身差點沒擋住大氣摩擦造成的燃燒,拼接鐵皮被燙得發紅。
它搖搖晃晃地降落在了星球的飛船港口,甚至在著陸時發出「砰」的一聲聲響。
這艘飛船的降落已經經過當地星球調度中心報備,所以並沒有引起周圍飛船的特殊關注。
船上人員很快三三兩兩地從甲板上走下來,高大多毛的船長——維傑星人布魯率先踏上這顆星球的地面,身後跟著驚魂未定的船上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