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頁
本就滿含熱淚的杏仁眼,在一瞬間驚恐地睜到了最大。
光腦接通的電話里傳來空洞般的回音。
……在那一頭,沒有人出聲。
可是,他已經明白過來,埃德加打通的,到底是誰的電話。
蘭沉整個人,就在這一剎那間,徹底崩潰了。
他發出一聲尖叫,拼命想要逃離男人的桎梏,往床頭爬去,卻又被男人抓著肩膀拖回來。緊隨其後的是更加嚴厲的處罰,他就像一團被揉碎的雲,從天上陷入地獄。
他的哭泣和嗚咽,還有哭著哀求的聲音,通通被光腦收音麥清晰無遺地傳到通訊另一邊。
良久,光腦中才傳出男人低沉到似要發狂的聲音:「——我會殺了你。」
埃德加笑了一聲,按住蘭沉的脖頸,俯身而下,一字一句道:「那你,為什麼不掛掉電話呢?是……不捨得嗎?」
他大笑起來,抱起蘭沉,讓蘭沉馬上哭喊著按住肚子。蘭沉整個人都要哭壞了,融化的雪水般癱軟在他懷裡,埃德加伸手擦掉他臉上的汗水和淚珠,冷著臉掛掉通訊。
「你看,我言而有信,說到做到。「
埃德加貼在蘭沉耳邊,低聲說道。
他抱著蘭沉往實驗室走,蘭沉的手臂從他懷中無力垂下,像一截白色的斷藕。
蘭沉的腦袋靠在他胸口,眼神空洞,下眼瞼通紅,臉上已經失去表情。
埃德加只用白色的床單裹著他,因此他斜斜露出半截鎖骨,在經過某個基地的工作人員時,對方向他們看過來深沉的一眼。
……那張平凡無奇的面孔上,一雙眼睛深邃而黑沉。
蘭沉在埃德加懷裡,像是察覺到那暗自揣摩的視線,瑟縮了一下。
白皙到氤氳發光的雙足隨著男人的步伐而晃動,足以吸引某道沉默的目光。
叫他再也移不開視線。
蘭沉側過臉,埃德加在轉角處轉彎,正好讓蘭沉的側臉露出。
他泛紅的眼角,便在若有若無之間,向那個男人瞥去餘光。
男人站在原地,被他這一眼間的艷色拽住腳步,長久而無聲地佇立。
他深深、深深凝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仿佛仍在久久回味著,蘭沉瞥向他的,含笑的一眼。
喉結微動。
仿佛驟然爆發出驚人的欲渴——
這張臉上,嘴角輕輕上揚。
金髮暴徒把蘭沉抱到實驗室,把蘭沉放到了那張操作台上。
這近乎一場溫柔的酷刑。他們已逐漸契合,品嘗到應有的趣味,可蘭沉的靈魂卻在一點點墜落,這朵驕傲的玫瑰,用它滿身的利刺,換來了最不該有的結局。
蘭沉躺倒在操作台上,目光看向空空蕩蕩的白色天花板。
埃德加按下光腦投影,在房間牆壁上,開始投影出蘭沉想要看到的新聞。
蘭沉卻像收到驚嚇一般,縮起身體,就好像新聞播報員的聲音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他急需被安慰,急需一個讓他有安全感的懷抱。
他死死抓住埃德加的衣角,杏仁眼楚楚可憐,小聲低語:「……求求你、求求你……我不要看了,我不要看了……」
可金髮暴徒卻還是笑,綠眼睛冰冷得像凝結的翠湖。
「老婆不是想要看到他嗎?你總能在新聞里見到他的臉。我會給你看。」
他像深情款款的情人,低聲地哄他的戀人。
投影中各種新聞畫面不斷播放。
而蘭沉已墜入這間純白色的地獄。
他的自尊已被碾碎,驕矜不復存在,好像突然什麼都聽不見了。他仿佛變成了一個最聽話的孩子,被金髮暴徒抱在懷裡,細緻地拂開他被汗水黏濕在臉側的髮絲。
噩夢仍在持續。
一天,兩天,時間失去度量的意義,維度被扭曲,蘭沉的世界裡再次只剩下了埃德加一個人。
他醒來看到的是他,睡前看到的也是他,身體都已經習慣另一個人的存在,總是會在清醒過來的第一時間,向對方索取擁抱。
他甚至都學會了在男人向他走來的時候,自覺抬起雙手,將雙手放進男人掌心。
實驗室里的投影還在不知疲倦地播放著。
基地外面每一天都在天翻地覆。
第一天。被限制在自己行政區里寸步難行的公民們就開始發出抗議。整顆帝都星都陷入停擺。
第二天。小規模抗議已經演化成和治安管理方的正面衝突。光腦網絡被嚴格管控,帝國禁止民眾在網絡上交談關於衝突的一切。
第三天。軍方進場。太空戰隊的星艦開赴帝國的邊隅星域,而帝國保衛軍則接管了各區關口與衝突鎮壓工作,更多潛藏在公民內部的策劃煽動者被抓進監獄,他們被認定為敵對勢力進行拷問。基地里的人少了很多。但更多的叛亂、衝突、流血、鎮壓還在上演……
第四天。新聞上終於出現了那位久未露面的,帝國之刃。
所有人都看見了他們的戰神,在這一片混亂中,仿佛他是那個歸來的最後的希望。
畫面中宗霆站在身後高如摩天大樓的黑色機甲前,向鏡頭投來威壓沉沉的一眼,而他旁邊,站著一位白色軍裝纖塵不染的金髮青年。
而蘭沉被埃德加控制在懷裡,坐在男人膝頭,雙腳懸空在地面上,被對方抬著下巴,強迫他反覆觀看這一幀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