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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站定在他們身後,塞西婭滑了一跤,差點向前跌倒,小羽忙拉住她的手臂,她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腳底下踩著兩根被炸斷的手指。
塞西婭忙往別的地方一站,臉色蒼白地看向馬洛和人魚:「可是文森特他們——」
天空中傳來雪車的呼嘯。
丹特的車子已經中彈了,半邊車身都被擊碎,車子在燃燒,丹特的頭上全是血,他從車窗中探身出來,瞪目而視:「你們怎麼在這裡?還不快走?前面馬上打起來了!」
缺了大半遍車身的車子再也承載不了車內人的重量,文森特鮮血淋漓地從車內滾下,安妮和其他人緊接而下,她拼命想扶助文森特,可文森特卻把身體靠向雪地,不肯被她觸碰。
蘭沉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原來文森特的手臂已經被炸斷了,左臂只在左肩上連這一點點皮肉,搖搖欲墜。
這個男孩乾脆在把傷口埋在雪地里,然後借著冰雪那一點點能夠鎮靜的低溫,扯下了自己的那條斷臂。
安妮發出尖叫,眾人也都驚呼起來:「你幹什麼?」「文森特!你的手!」
文森特痛得皺起眉嘶嘶抽冷氣,卻還是很酷地說:「麻煩,我不要了。」
丹特目睹這一切,在雪車上喊道:「你們快上車!上來!我帶你們去找避難所!」
塞西婭抬頭看他,發現他也受了不小的傷,便搖頭道:「不行,我們這麼多人根本擠不下你的車,你自己快走吧,我們會想辦法。」
丹特還在著急,正打算把雪車停下,可雪車似乎吸引了道路那邊聯邦軍隊的視線,有聯邦軍人向這邊看過來,然後一隊聯邦士兵小隊,便端著槍往這裡踏來。
光束槍對準了丹特的雪地飛行車,直接開火。
傷痕累累的雪地飛行車在空中解體,爆炸的前一秒,丹特咒罵一聲,掏出兩把光束槍跳下雪車,滾落在地。
他從雪地里爬起來,在眾人前方不遠處,摘下了自己的狼皮暖帽。
那雙棕褐色的眼睛裡流露出某種決心和憤怒。
他眼睜睜看著敵人在摧毀他的家園,他的同胞正在哭嚎死去,而敵人正在占領這顆星球。
死亡已至。
但他毫不恐懼,只有面對死亡的無盡憤怒。
憤怒才是最有力量的東西。
憤怒讓他可以孤身面對前方一整支穿戴厚重盔甲、荷槍實彈的士兵,而不至於向後退縮一步。
他將兩柄光束槍用臂彎夾在左右兩側,從喉嚨里發出近似於野獸的低吼:
「那就——來殺我——!」
他的光束槍開始對著敵人連發子彈,在這條長巷中亮起灼目火光。
光束子彈撕咬進他的身體,在他的身後爆開血霧,他很快就淹沒在了光束子彈的巨浪之中,只剩下血霧飛濺。
當聯邦士兵開槍的時候,阿爾諾便朝所有人大喊:「全都退後!「
他跨步上前,把眾人護在身後,喊道:」跑!往後面跑!別回頭!「
阿爾諾是他們這群人裡面唯一有過實戰培訓經歷的人,也只有他,還能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決定他們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人魚一邊安撫著懷裡的小孩,一邊被阿爾諾拉著朝後跑。
眾人紛紛跟著他們朝小巷出口奔去。
誰都來不及哭泣,沒人再有時間爭論。
現在他們唯一的念頭——就是活下去。
這是這些在象牙塔里長大的天之驕子們,此生都從未見過的慘烈景象。
天上的戰機呼嘯盤旋,朝人間降下神罰,地面上兩軍交火,戰吼和鮮血的氣息蔓延在每一條巷道里,他們穿過一條下坡的石階路面,石階被鮮血浸濕,連走路都會打滑。
石階下方是一片橫陳的帝國戰士屍體。
溫熱的鮮血染紅血地,肚腹內臟四處流淌,被加強光束槍擊穿的人體有些只剩下了上半身,胸腔打開,肋骨穿出,幾片血肉掛在骨頭上,在風雪中輕輕搖晃。
斷肢。碎裂的顱骨。一張被光束炮轟擊後,和身體分離的變形人臉。更多的殘缺屍首。
可以輕易地從這一片慘象中還原出這場遭遇戰的情景。
這些帝國士兵一定是正要從台階上撤離,便被坡道下的聯邦士兵突擊,於是一個又一個生命像嚎叫的木桶一樣從上面滾了下來,在這裡堆成屍山血海。
他們臉色難看地從台階上走下,人魚抱著懷裡的小孩,輕輕捂住他的雙眼。
「別看了……別看。」不知道他是在跟這個孩子說,還是在跟誰說。
正從交火區撤退的眾人全都神色恍惚,然而很快,他們就發現了前面還有一些受傷的瑞瓦肖市民,正奄奄一息地躺在雪地里。
有人走過去扶起一個頭破血流的年輕男人:「你沒事吧?還能動嗎?我背著你去避難所,上來!」
男人搖了搖頭。
他躺在雪地里,雙耳中流出鮮血,卻笑了笑:「裡面……我的家人……我會和他們團聚……」
他磕磕絆絆地說著,頭臉上全是灰塵和鮮血。
他們這才發現原來他身後是一片倒塌的住宅樓。他的家人或許都已經葬身在瓦礫之下,所以他根本沒有任何求生的欲望了。
哈吉爾怔怔地鬆開他的手。
阿爾諾走過去,把哈吉爾從地上拉起來,沉聲道:「走吧,我們救不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