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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意有些遺憾地看了眼顧儒康已經花白的頭髮,秉著不折騰老人的良好品質放棄了這一想法。
可惜了,不然說不定還能給顧燁整上一段小媽文學。
顧儒康並沒有給顧燁說話的機會,叫了傭僕把人押回了樓上的房間,然後又客客氣氣地提前結束了宴會送客。
他並沒有把宋時意怎麼樣,長子的破事就該自己解決,自己去為難一個晚輩未免掉價了點。
吃了個驚天巨瓜的賓客們自然不會多說什麼,非常識相地離開了這裡。
但還是有不少人臨走前最後看了眼宋時意,算是徹底記住了這個宋家不知底細的新少爺。
大鬧了一通的宋時意也感受到了疲憊,剛才那塊小蛋糕續上來的能量已經折騰地差不多了。
他又開始兩眼冒黑,幸好剛才顧儒康攔了一下,不然他還真沒有力氣和顧燁再戰三百回合。
下台階時,他一個踉蹌沒走穩,往前跌入了一個主動扶上來的懷抱裡面。
宋時意抬眼,看到了個長相乖巧,看著就很陽光開朗的男生懷裡。
「小心點,別摔倒了。」
顧書黎,顧燁同父異母的弟弟。
這群有錢人真是沒幾個生活乾淨的。
宋時意心裡暗暗吐槽,但搭住對方手肘的力道卻非常輕柔,甚至可以稱得上親昵。
今晚的這一仗可不算終結,他跟顧燁的帳還有一堆沒算。
顧書黎會是一張很好用的牌。
「謝謝。」宋時意沖他一笑。
「我是顧燁的弟弟,叫我書黎就行,今晚的事情,我替我哥給你陪個不是。」
顧書黎笑得那叫一個燦爛,充分展現了什麼叫做胳膊肘往外拐:「我該怎麼稱呼你,嫂嫂?」
宋時意嘲諷地勾起嘴唇。
他可不會被這幅表象所欺騙,顧書黎這人就是個白切黑,頭髮絲掰開了看全是心眼字。
原書中他也是一口一個嫂嫂,但沒少逮著機會利用原身對付顧燁,最後走投無路之下還搞了個綁架。
當然也沒有翻出什麼水花來。反而成為了主角攻受感情的升溫點。
他剛要說點什麼,但隨意放下的視線卻恰巧捕捉到了隱匿在人流中,一個西裝革履的背影。
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來自靈魂深處的嗡鳴聲。
眼中的色調只剩下了黑白,像是過於古老的電視機,模糊暗淡了交疊的人影。
宋時意已經什麼都顧不上了,他機械地推開身邊的人,往前邁開腳步想要去追逐那道身影,但追到門口時,已然消失於夜色之中。
這時,一個侍者雙手捧著把長柄黑傘迎了上來:「您好,這是一位先生剛才托我轉交的。」
木質的手柄還帶了點餘溫,宋時意緩緩摩挲著,問他:「他有留下什麼話嗎?」
「他說,回去的時候不要再淋雨了。」
宋時意一怔。
*
「人都已經送走了嗎?」
顧儒康雙手背在身後,站在旋梯的高窗邊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從大道離開的客人們。
「都送走了。」顧書黎來到他的身邊,笑著答道,「和顧家走得比較近的那幾家,我都特意關照過了。」
「嗯,做得不錯。」顧儒康面色稍霽,他沒有特地提過這事,但小兒子依然周到。
「那宋家少爺……就這麼讓他走了?」顧書黎試探地問道。
顧儒康哂笑一聲:「不然還把人扣下來不成,想什麼話。」
但一想到剛才那破事,饒是這麼多年已經修煉出常人難及的涵養,顧儒康的神色怎麼也好看不起來。
「拿兒子當父親的替身,呵,真虧他們折騰得出來。」
顧書黎在剛聽到時心中也是無數草泥馬奔過,但作為一個成熟的黑心小棉襖,他立馬假意惺惺地貼了上去。
「哥哥他也許就是肩上的擔子太重,壓抑成這樣了。」
事到如今,就算是假的,他也得把這屎盆子扣死在顧燁身上!
顧儒康一陣沉默。
這件事神奇就神奇在,離譜中透露著一絲真實,荒謬但又是真的有據可考,簡直就是抽象派的寫實主義。
「……有這麼壓抑嗎?」鐵馬崢嶸了那麼多年的顧老爺子,第一次因為年輕人這點潮流,產生了動搖。
實在是太潮了,潮到有點風濕。
「但您可千萬不要因為哥哥這件事情而責怪他啊,哥哥為了顧家一直那麼操勞,不像我,什麼都做不了,也只能在這時候幫您分擔一下了。」顧書黎滿臉真情實感。
顧儒康深深看了一眼小兒子,他怎麼會看不出對方的心思,但人老了以後,比起雷厲風行的繼承人,他的心確實偏向了之前沒怎麼關注過,乖乖巧巧的私生子。
「既然你哥這麼壓抑,那從今天開始你就替他好好分擔分擔吧。」
拋下這句話離開以後,房間裡只剩下了顧書黎一人。
他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個得意的微笑,但馬上又憋了回去。
不行,不能笑太早。
他連顧燁的一層皮都還沒有扒下來呢。
宋時意。
顧書黎輕聲念了下這個名字,想到剛才有些倉促的初次會面,又是沒忍住一笑。
真是他的天降貴人。
*
宋時意往外緩緩走去,淅瀝的雨敲打在撐開的傘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