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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差一點就忽略了一件事情,在那么小時候就能對老家主動手的秦令明,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真離譜,他身邊怎麼有那麼多的神經病啊。
在即將感受到下墜的那一刻,一隻有力的手拉住了他。
秦懷那張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臉崩開了裂縫,他喘得很厲害,另一隻手也同時用力,將宋時意一點點拉了上來。
秦令明不知道從哪裡揀來一塊磚頭,下手又黑又狠地砸在了秦懷身上。
鮮血瞬間從臉上流了下來,但在脫力之前,宋時意自己也按住了窗沿,咬牙借力翻了過來,撿起白緒仍在牆角邊的小刀直接刺向秦令明。
後者堪堪躲了過去,但一個沒穩住失去平衡摔倒了地上,宋時意直接拽著他的頭往牆上砸過去,直到將對方砸昏厥了過去,才抽過對方的領帶將人反手綁起來。
昨晚這一切後,他趕緊沖向滿臉鮮血,搖搖晃晃半跪在地上的秦懷。
在脫離危機之後,他的頭腦還有點沒緩過來,上一世親眼目睹秦懷死亡的畫面和陰影無法控制地浮現上來。
手指在漫天的飛雪中觸碰到了那具冰冷,早已經失去生機的身體。仿佛天塌下來一樣的崩潰感席捲了他。
也就是在那時,他終於掙脫開了顧燁施加在他身上PUA的愛意,認識到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然後在三年牢獄之後,抱著玉石俱焚的決意,和那群人一起下地獄。
他機械地按打通救護車的電話陳述好地點,這時溫熱的手掌撫摸上了他的臉,秦懷勉強睜開了被血糊住,但依然能夠看到灰濛濛底色的眼睛。
「沒什麼大事,就是頭有點暈。」
「還好趕上了。」
秦懷笑著說道。
他好像,一直在不停地錯過宋時意。
第一次見面是被污衊殺害老家主,被叔父拍出來的人追殺時。
那是他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相信他,沒有一個人站在他這一邊,他還沒能收拾好生父去世帶來的悲痛,還沒能親自為對方守靈,卻要和只陰溝老鼠一樣四處逃竄。
有時候經過大橋時,看著底下奔流的江水,即使並沒有要辭別人世的準備,但還是有種想要一躍而下的衝動。
歸根結底,他也就只是一個還沒有經歷過世間殘酷的少年。
再又一次被發現蹤跡時,他慌不擇路地翻牆逃進一片別墅群裡面。
悠揚的鋼琴聲從遠而近傳過來,這樣象徵著閒適和舒雅的音樂已經離他的生活很遠很遠,如同飛蛾撲火般,他捂著受傷的手臂,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
那是一個比他年紀還要小一點的男孩,正午的陽光均勻鋪撒下來,在對方身上鍍上一層金色,就像是墜入凡間的天使一樣。
男孩只是懵懂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專注指尖的琴鍵。
那一幕深深印進了他的頭腦之中,就像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對於光亮就會格外敏感一樣。
但他的頭腦依然非常警醒,換了條隱蔽的小道,沒有任何停留地繼續往前走,錯開了男孩所在的別院,下意識不想給對方帶來麻煩。
走了一會後,身後隱隱傳來問話聲,鋼琴聲瞬間停住。
腳下踩落葉發出來的聲音可能會引起注意,所以他停下了腳步轉過頭想要掌控追殺者的動向。
卻看到剛才明顯看到他的男孩,指向了一條完全相反的道路。
然後重新彈奏起鋼琴,流淌出來的音樂聲剛好可以掩飾走路時發出的聲音,他趁機離開了這裡。
明明只要裝作不知道保持沉默就行,但卻還是幫助他了他這個素不相識的人。
真的像是一個天使一樣,為迷茫的他提供了救贖。
那是在這麼多天暗無天日的生活中,所得到的唯一善意。
後面在他回到秦家,反擊掌握局面以後,他重新去了那棟別墅,但卻被告知,原主人已經變賣了房產離開了這裡。
然後就這麼錯過了。
多年以後,在一次偶然之間,他重新看到了那個男孩,正在大廳的鋼琴架邊專注地演奏著。
雖然外貌隨著生長發生了很大變化,但只是一眼,他就認出了對方。
他當時只是上前打了聲招呼,得知對方的名字叫宋時意。
看著對方什麼都記不起來的神色,打算循序漸進地接近,
但等下一次去的時候,對方已經辭職了,同一時間,他收到了小道消息,宋家新接進來一個身份不明的少爺,就叫宋時意。
時機好像又沒有對上,但他當時只想著,以後就在同一個圈子裡面,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只是不管是宋家也好,還是以男朋友身份自居的顧燁也好,帶給那個男孩的,都只有無盡的痛苦和折磨。
如果再早一點就好了,如果先一步遇到的人,是他就好了。
或許所有的悲劇都不會產生,他會在一切到來之前,為那個孩子提供一個避風的港灣。
在最後被突兀地捅了一刀以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和黑暗,仿佛又獨自行走在當年那條孤獨的道路上。
他還想要再看一眼宋時意,再看一眼他的光芒。
但在這個願望實現以前,難以支撐的身軀轟然倒下,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也依然錯過了宋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