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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想要說話,可是身軀後轉,走入一片黑暗之中,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下起了雪來。
潔白輕盈的雪花不斷地往下落,落在他黑色的外套上,來不及融化,很快積上了薄薄的一層。
去往的方向是顧宅,他走得實在是太急,以往在商戰上雷厲風行的秦家家主,連談判的腹稿都沒有打好。
在失神間,他撞上了路過的行人。
腹部猛然傳出尖銳的刺痛感。
不斷濡出來的鮮血很快浸濕了衣服,然後淅淅瀝瀝地往下滴落,在雪地上顯得格外刺目。
扎中的是要害,下手的人又快又狠,沒留絲毫的餘地。
他回首想要去看清,但只看到一個平靜離開的身影,視線就已經黯淡了下來。
他靠在牆邊,失血的暈眩感很快就讓他連站都站不穩,但還是捂著傷口,機械地一步步往前走過去,就好像前方有什么正在等待著他。
意識漸漸歸於徹底的黑暗之中,光影交錯間,那個俊秀無害的少年無意識地轉過了頭,朝著虛無中投過最後的一瞥。
秦懷倉促地披著件外套,在傾瀉而下的雨中衝出家門,疾步往外走。
這個夢境實在是太過於真實,真實到好像必然會在某處某刻發生一樣。
「再見了,秦先生。」
「你到底在說什麼?」
背景音是男人女人大聲的咒罵,大力拍門的敲擊,還有挨得很近,平穩而安靜的呼吸聲。
下一秒,有什麼東西掉到了地上。
然後瞬間瀰漫出空氣被灼燒的聲音。
熊熊烈火扭曲了空間,熱浪撲得人連呼吸都感到艱難。
火勢一路往上蔓延,宋時意安靜地坐靠在牆邊,看著火舌逐漸吞噬這裡的一切。
電話從手中脫落,掉到了地上,頁面還停留在秦懷的通話上,屏幕亮著。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他的思緒冷靜到不可思議。
這個家中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東西,除了那本被他帶過來,原身母親寫下來的手記。
火焰沾染上了書封,宋時意下意識地拿起來,用袖子去拍滅。
被燒灰的痕跡下面露出了娟秀的字跡。
1月11日陰
我去醫院檢查了身體,得出的結果是健康,但還是噁心,反胃,不管做什麼都緩解不了。
我問醫生如果攝入參雜農藥的食物一個多月,會對身體產生什麼樣的影響。醫生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只能建議我多關注自己的身體。
臨走前,她問我是否遇到了什麼事情,她的丈夫是警察,可以幫忙。世界上還是好人多,但我知道這沒有用,所以什麼也沒說。
1月28日雨
宋給我打電話,提了離婚和分割財產的事情,我看了協議書,他什麼都沒有打算給我留下。
掛了電話後又吐了好幾次,手一直在抖。時意跑過來問我怎麼了,我控制不住情緒對他發火。他被嚇壞了,一直跟我道歉。
我真是個差勁的母親,時意跟著我,沒有任何的未來,我不該衝動帶走他的。
2月28日雨
還是噁心,好像有東西從胃裡面泛出來堵住了嗓子,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宋請了律師,我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再待下去,我一定會崩潰的。
所以我看都沒看簽了協議,狼狽地離開這裡。
冷靜下來以後,我給他發消息,讓他把時意帶回去。
他同意了。
3月5日陰
宋派人來接,但時意哭著不要回去,求我不要拋棄他,我沒忍下心來,就讓人先回去了。
鋼筆字跡被暈染開來,似乎是寫到這裡時砸下了眼淚。
宋時意著魔般往後翻了下去。
1月21日大雨
我生病了。確症通知書到手裡的時候,心情意外沒什麼起伏,畢竟是早有過預料的事情。
我沒有給時意看,但他好像猜到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孩子沒有以前那麼活潑了。
我變得很容易生氣,他就很少說話,小心翼翼地揣摩我的心思,照顧我的情緒。
我應該要去好好愛他,作為他現在身邊唯一的家人,教導他,培育他,讓他分得清什麼是真正的愛,不要重蹈我的覆轍,所託非人。
只有被很多很多的愛包圍,才不會因為小小的甜頭而迷失。
但我現在真的好累,什麼都不想做。
3月5日
主治醫生說她已經無能為力了,她可以幫我對接更好的醫院,接受更加先進的治療。
我問她成功的概率,她沉默了好久,說能多一個月是一個月吧。
我為了治病,已經變賣了名下最後一棟房產,連鋼琴也一起賣掉,和時意住進了很小的租房裡面。
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住進這樣的房子,它好像還沒有小時候家裡的玩具房大。
3月9號陰
我最終回絕了醫生的好意。
我已經讓時意背負了一個灰暗的童年,難道還讓他再背負一筆昂貴的債務嗎?
為了緩解壓力,時意很早就開始打工了。我不希望他這麼做,過早的學會看人臉色不利於自尊的建立,我怕他下意識去討好別人,委屈了自己。
但我每天都要吃好多的藥,昏昏沉沉的,連走路都感到費勁。
9月2日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