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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斐然大驚,起身去攙扶江意清,卻摸到他背部早已被汗濕透。
被子從胸前微微向下滑落,手術位置正往外滲著血,將病服都濡濕了一大片。
他瞬間慌亂起來:「傷口開裂了?」
手顫顫巍巍地摸上去,才發覺被子裡面全都是滲出來的血。
可就算這樣,剛才這麼久他都沒聽江意清呼過一生痛。
他到底是怎麼忍這麼久的?
他惶急地起身去找醫生,不想再重複上一次的畫面,親眼看到江意清在自己面前再病危一次。
江意清卻伸手將他拉住,他面上冷靜祥和,跟葉斐然幾乎完全是兩種狀態:「我已經沒多少時間了,別叫醫生了……」
他躺下來,幾乎要被劇烈的疼痛撕裂了:「叫我哥來吧,我想最後見他一眼,不要叫醫生,算我最後一次求你。」
「別再做沒有意義的事……」
他如此篤定,以至於葉斐然愣愣的看著他:「你才剛做完手術……叫醫生救你怎麼會沒有意義?」
江意清撫摸著他的臉,就像以前兩人纏綿的時候一樣,他憐愛地望著葉斐然:「我現在已經很滿足了,我幾乎已經做完我想做的所有事了,我不會後悔了……」
他摸著他的臉,幫他擦著眼淚:「你別哭,你哭我會更難過的,至少我想要平靜的、離開。」
他意識漸漸模糊,眼睛閉上。
「江意清你醒醒,別睡……我這就去叫顧安風過來,你等著……」他將眼淚忍回去,可強忍悲傷哪是那麼容易的事。
江意清眼睛半閉著,手也從葉斐然臉龐上垂下來。
「求求你別睡,求求你……」葉斐然慌亂地望著他,俯下身來將他抱在懷裡:語無倫次地說:「我愛你,從最開始我就喜歡你,可是我始終覺得我配不上你,才會故意躲著你……」
「我知道、我知道一切都晚了,現在說這些一切都晚了……」
「還記得我說過我總有一天會向你解釋一切嗎?」他笑著流淚:「那一天快到了呀,我馬上就能從顧安風手裡奪權回來,到時候我就把鴻來的股份全部過繼給你,這就是、這就是我一直在計劃的事啊……」
「我沒有想要背叛你,從來都沒有……」
「江意清……」他絕望的喊著他的名字。
蒼白削瘦的青年在他耳邊輕輕說:「別哭了,連我都沒有在哭呢……生活還是會照樣繼續。」
「地球不會離了一個人就不轉了。」他最後笑了一下,接著閉上了眼睛,陷入昏迷。
過了好幾秒,感覺到江意清失去動靜的男人爆發出了一聲悲鳴。
醫生和顧安風聽到動靜,接二連三的進來。
醫生給江意清想要實施搶救,葉斐然傳達了江意清的訴求——也就是拒絕沒有意義的搶救措施。包括,想最後見一眼顧安風。
醫生於是只給江意清做了基本的急救,保證他生命體徵一直還在。
不知又過了多久,江意清在迷濛之間醒來,醫護人員和葉斐然走了出去,病房終是寂靜下來。
他只能發出微弱的聲音,於是顧安風只能俯身下來,貼近他的耳朵。
「哥,我還有一些事,想要、想要拜託給你……」
他在顧安風耳旁,說了自己臨終前最後的訴求。
接著最後給了顧安風一個擁抱。
不過半個小時,他漸漸失去了意識,躺在顧安風懷裡,再也沒了任何的動靜。
病房裡,心電圖發出連續且尖銳的「嘀」聲。
顧安風一句話也沒有說,閉了閉眼,親了一下江意清的額頭。
接著沉默地將青年放在床上,幫他將被子蓋好。
清醒的這一天江意清曾有過狀態好的時候,但現在看來那顯然只是迴光返照。
所有人都走進來,醫生判定病人臨床死亡。
葉斐然走進來,靜靜坐在江意清床頭,望著青年的臉龐。他明白這次不會再像上次一樣,再出現所謂的奇蹟了。
他只是想要,就這麼安靜地再在江意清身邊,坐一會兒。
*
兩周後。
江意清入葬的墓園儀式上,稀稀疏疏只來了不到十幾個人。
來的人其中有江意清生前的朋友,還有江家的一些親戚。
生前江意清身邊曾有無數簇擁他的人,但樹倒猢猻散,自從江家落寞之後,那些跟隨者便也消失的七七八八。
方熠安排了葬禮的所有流程,對於他來說,這是他最後能為江意清做的了。
墓園遠處駛來黑色轎車,顧安風從車裡走下來,他身穿一身黑色風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默默走了過來。
方熠已經將他做的事曝光給了媒體,這次的葬禮也並沒邀請顧安風,遠遠地看到顧安風走來,他感到有些不悅。
但他知道他不該做什麼,不能因為一個人而毀了江意清的葬禮。
顧安風靜靜坐在悼念席位的倒數第二排,他看到陸續有人走上前致上悼詞,訴說著對江意清離世的惋惜還有對他的懷念。
見不斷有人回頭望向自己,露出了古怪的眼神,他抬手戴上了墨鏡。
在顧安風之後不久,葉斐然也開車到達墓園。
他捧著一束花走來,在最後一排坐下。
同樣不在葬禮邀請之列的他並不受人歡迎,但葉斐然顯然不在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