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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聲音傳的遠,裴喬飄在院牆上,也聽到了屋中低低的對話。
先是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在溫聲叮囑,然後是個裴喬耳熟的男聲說:
「知道了。天冷,你多蓋床被子。」
多麼樸素溫情的夫妻夜話,裴喬在這,他是這麼想的。
換個村子裡的人在這,多少得撇嘴。
溫情不溫情的他們不懂,他們只看到了炫富。
多蓋床被子,這個多字說的好隨意啊。
要知道村里好多人家頂天了就一條破被,還得一家人一起用,有的人家連被子都沒有。
往年冬天,凍死人也不是稀奇事。
而馮家不僅能蓋一床被子,還能蓋第二條被子。
富有!
裴喬根本沒往富有上聯想,他聽著動靜,等馮醫生的妻子回屋休息了,才飄進院子。
要得到文字信息,肯定要進屋。
在主人家不知道的情況下進去,不禮貌。
馮醫生和李守柱不一樣,至少目前為止馮醫生的表現沒有給裴喬留下什麼壞印象。
所以裴喬對待他是講禮儀的。
而對待李守柱夫妻,只要確認他們在屋中沒有辣眼睛的行為,裴喬從不和他們講究這個。
思索後,裴喬還是覺得需要得到馮醫生的同意。
可馮醫生是看不到他的啊。
那就只能折中了。
於是正在屋中咔嚓咔嚓切藥材的馮元化,突然聽到了篤篤的敲門聲。
「誰啊?」
馮元化趕緊起身開門,他是村里唯一的醫生,這些年半夜敲門的事早就習以為常了。
他問了一聲,沒聽到門外回答,也不以為意。
只當對方嘴笨或是太著急以至於說不出話,這都是可能的。
然而打開門,外面卻空無一人。
馮元化咦了一聲,然後才想起來,他院門鎖著呢,村里人來看病也只能敲院門,可剛剛是主屋門響的。
「謝謝。」
馮元化看不到聽不到的地方,裴喬禮貌的道了聲謝,從他打開的門裡進去了。
既是開門相邀,便可進了。
別是村里誰在作弄他吧,馮元化倚著門張望,院外黑漆漆的看不真切,不見人影。
搖搖頭,回想起剛剛敲門聲,不像是手指敲擊,好似更像石子,他便只當是哪個路過的閒來無事,隨手一擲。
裴喬進到那個點著油燈的房間,這裡果然書氣濃郁。
相比大字找不到一個的其他人家,這個房間擺著個木架子,上面有序的放著幾十本書。
粗略一看多是和中醫有關。
馮元化這會兒已經關了門進來,重新坐下,扶穩鍘刀準備繼續切草藥。
裡屋就傳來妻子的詢問,還有淅淅索索的披衣聲。
「你睡下吧,不用起來,沒人。」
瞧著是個穩重的人,知道心疼老婆,脾性也差不到哪去。
把注意力挪回那些書上,裴喬一本本看過去。
最後在右側發現了幾本手寫的冊子。
和慣常的簽字筆不同,冊子上是一手流暢的毛筆字。
手工木架,毛筆字,自製的泛黃簿冊,真有種古色古香的氛圍。
想不到外面平平無奇,裡面還挺有藝術氣息。
也是在這些手寫的冊子上,裴喬發現了一個村名。
左側上,豎寫:馮元化寫於蘆花村
只一個名字就能看出給馮醫生起名的人推崇誰。
右側則被別的壓著,看不到。
這村子叫蘆花村嗎?
說起來和李小六采野菜那回,他們確實路過了一片蘆花叢。
就在村後那條半環村而過的河邊,規模不大,卻朵朵白似棉花。
多麼樸素而富有詩意的名字。
有了名字,現在只等到明天白天,讓人去找就行了。
只是等找到這裡,後續想把李小六帶走估計是不容易的。
裴喬不放心把李小六留在這裡,無論是因為他和李小六的共存關係,還是這孩子遍體鱗傷的現狀。
李守柱愛錢,如果能用錢解決是最好的。
法治社會,哪怕李守柱真的虐待李小六,那也不是他搶孩子的憑據。
錢不行的話,還是要走法律途徑。
除非兩邊都走不通,逼不得已他才會搶。
裴喬敲定,又仔細的把其他書看了個遍,在其中一本書上,又看到了一個印刷社的名字。
「胖寶寶印刷社。」
裴喬肯定自己從沒聽到過這個印刷社的名字。
不然就憑它的獨立特性,也該讓人印象深刻。
算了,都交給專業人士去查吧。
臨走前,裴喬回頭看了馮元化一眼,見他神情專注,一燈如豆,滿室藥味,沉靜安詳,顯見是真熱愛這一行。
裴喬喜歡這類擁有專注愛好的人。
馮元化也算助他更早找到這裡,到時候這人願意就一起帶走,回頭扔進醫學院當個旁聽生,進修進修也不錯。
之後,天明。
溫暖的光線被厚實的窗簾擋的嚴實,裴喬心情很好的拉開窗簾。
陽光明媚,一如他的心情。
下樓吃過早飯,裴喬就聯繫了專業的私家團隊,把目前已知的信息發給了對方。
對方接單接的很利落。
有地名,有人名,哪怕信息量龐雜,找到人也只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