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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樓外,驚雷炸起, 黯淡天空中滑過亮光,司起顧不上手裡東倒西歪的雨傘,冒雨跑向學校後門。
暴雨砸的鐵門搖搖晃晃, 溫栩煙僵硬在原地, 想動卻動彈不得。
豆大的雨珠砸在他的臉上,肩膀上, 身上,砸得他全身發痛, 砸得他拼了命地想逃跑,可身體內卻仿佛灌了沸騰的鐵水,身子又燙又沉,他連手指都沒辦法抬起。
誰來救救他。
溫栩煙眼前的場景開始發昏,他逐漸分不清是雨水的暗還是自己即將瀕臨死亡。
與他同行的少年人滿臉惶恐,看一眼鐵門,又看一眼溫栩煙,生出想要逃離現場的恐懼。
他拽一下溫栩煙的手臂,發覺對方紋絲不動,語氣格外焦急。
「你怎麼不動,沒看到門快倒了嗎?」
在他們的正前方,兩棟小矮樓之間,黑紅的鐵門如雨中簌葉,比方才抖動得更為頻繁,同樣發抖的陰影籠罩在少年人和溫栩煙的頭頂,似乎下一秒就會將兩人吞沒。
天空又是一道雷。
少年人更為急迫地去拽溫栩煙的手,張揚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對未知危險的恐懼和想要逃跑的猶豫。
「動啊!你快動一動啊!」
他失聲大喊,聲音掉進雨里,傳遞到溫栩煙的耳中只剩下模糊的一團。
他也想逃跑,可他現在的感覺卻無比奇怪。
宛如處在另一個空間之中,身體陷入奇怪的失重感,有什麼東西要突破原本的一切長出來了,溫栩煙討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他想掉眼淚,卻連哭都哭不出來。
只能眼睜睜看著鐵門晃動的頻率越發高,高到他拼盡全力從喉嚨之中憋出唯一的一句話,「別管我....」
心生糾結許久的少年人瞳孔收縮,眼底的糾結被迫做出了選擇,他咬了咬牙,在愈發近的陰影中猛然鬆開溫栩煙的袖口。
「對不起。」
他的歉意模糊不清。
溫栩煙閉上眼,雨水流過他薄薄的眼皮,滑向嘴角,他的唇突兀地動了動,整個意識陷入冷熱交替之中。
就這樣也好。
心裡的勁突然卸下,垂在兩側的手鬆開,宛如做了一個令人愉悅的決定,連掙扎都顯得矯情。
鐵門的陰影穿透眼皮在腦海中形成意識上的黑暗,溫栩煙屏住呼吸,盡全力忘記即將到來的疼痛。
很快就會結束。
他這般想。
這時,很近的地方響起急促的呼吸和聲嘶力竭的呼喊。
「煙煙!」
一股強有力的溫熱握住他的肩膀,被意識強行控制的身體被巨大的力扯得向後動了一步,溫栩煙不可控地倒向司起的懷抱。
少年人莽出全力,抱緊懷裡的人,向遠離鐵門的地方後撤兩步。
可前後不過短短几十秒的時間,驚雷之下,連接鐵門的合頁徹底鬆懈,本就傾倒的鐵門向前轟然倒地。
兩個少年人無路可退,相貼的身影驟然消失在鐵門之下。
跑到遠處的少年人後知後覺地發出驚叫,手腳發軟地跌倒在雨水中又飛快爬起,「老師,老師在哪!」
他罵了句髒話,快步消失在雨幕中。
正在這時,由於兩個人在下所以並未完全貼緊地面的鐵門中央驟然出現一道裂痕。
裂痕如蛛網,由一點向四周擴散,然後碎出一道缺口。
缺口之中,司起抱著懷裡已經昏過去的溫栩煙大口喘氣,他的額頭上緩緩流下鮮血。他能感覺到血液的流動,但疼痛要過兩秒才慢慢浮出。
他劇烈喘氣兩口,從喉嚨中憋出字,「感謝。」
話音未落,一層淺淡的光圈在兩人身旁閃了閃。腦海中傳來謝長情的回覆。
【它說不用謝,它也沒想到】
在只差幾秒的生死關頭,溫栩煙睜開了雙眼,看清司起面容的瞬間,停滯的好感度瞬間爆漲。
【好感度達標,已成功轉化成抵禦之力】
【恭喜成功存活】
司起垂眸,仔細打量懷裡人的面容,確認溫栩煙沒受什麼傷,笑了下。
他也算因禍得福?
至少兩個人的關係又近了一步。
暴雨中,少年人緊緊抱住懷裡瘦弱的身影,雨水被他的肩膀擋住,為溫栩煙空出一小片無風無雨之處,哪怕此時的對方無知無覺,已經察覺不到。
*
「我只是給他放個假,就出這種事!」
尖銳的女聲在樓梯間響起,梅麗麗壓抑著體內的情緒,對著電話另一端的人發泄。
說完,她愣在原地,聽著樓梯間的回音,頹敗地垂下腦袋,後背抵住牆壁。冰涼的感覺滲透她的肌膚,她停頓很久,對沉默的對面說道,「抱歉。我沒控制好自己。」
話畢,她結束通話,放下手,兀自蹲下抱緊自己的膝蓋。
樓梯間之外是醫院雪白到壓抑的牆,來往的人神情麻木,腳步帶著毫無留戀的決絕。
溫母頭疼地等在病房外,腳上的細高跟踩動地板發出煩躁的動靜。
等病房門一打開,她快步上前,皺眉問道,「請問是什麼情況?」
負責二次檢查的醫生翻閱手上的病曆本,語氣冷淡,「這間病房內的患者沒什麼大礙,休息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至於上一間,」病曆本回翻一頁,溫母的擔心真心實意了些,她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醫生的回答,「輕微腦震盪,加上身上還有舊傷,近一兩個月好好修養,多注意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