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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視後背的小兔子加快速度,許朝煙探出的指尖被凌厲的風聲打過,他只察覺到一絲涼意,司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小心。」
半蹲的許朝煙不穩地坐倒在地,懵懵地應下。身前的小兔子無知無覺地跳動,背影呈現出明顯的疲憊。
「唐河。」
司起輕聲念道。
唐河毫不猶豫地探出手,霧氣同時出擊,小兔子手腕被控制住的瞬間,高大的硬漢將玩偶整個圈進懷中。
「不用再跳了。」
司起發出命令。他從未對小孩子這樣說過話,可小兔子太勞累了,明明毛茸茸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卻覺得隨時要倒下似的。
小兔子被人強行禁錮在懷中,默默垂下頭。半晌,用充滿孩子氣的聲音賭氣道,「為什麼不讓我跳。」
許朝煙越過眼鏡店的頂光看過去,唐河的身影遮擋住小兔子的大半表情,只能看見細線縫製的嘴巴。
一如既往的可愛,令人心疼。
他說,「跳繩已經沒有用了,我們需要尋找其他的辦法。」
許朝煙的聲音柔軟如棉花,輕柔地彈在小兔子臉上,將其包裹。小兔子的腦袋更低了,莫名抽了抽鼻子,倔強地重複,「為什麼不讓我跳。」
對情緒異常敏銳的許朝煙察覺到什麼,他連忙湊上前,將小兔子從唐河的懷中接過。沉浸在情緒中的小兔子任人擺布,滿腦子都是自己無法長高的悲傷,細線交叉的嘴巴被他撅得老高,又從喉嚨中憋出一句,「不跳怎麼長高!」
它的臉頰鼓起來,這下連唐河都意識到不對,他蹲下身,儘量擺出和善的神情,想要換個方式勸阻小兔子。可話還沒出口,小孩子的情緒累積到頂點,緊握跳繩的右手甩了甩,手心握住一片紅。
「不長高的話媽媽怎麼放心!」
話落,它仰起毛茸茸的臉。
五官同之前沒什麼不同,塑料珠子雙眼,紅線勾勒的鼻子,細線交叉的嘴巴,明明白白地擺在淺色的毛上,三人卻從上面感受到了胸腔劇烈起伏的難過。
「我想長大!」
小小一隻玩具兔子跳到兩人前方的空地,聲音很大,大到將頭頂的白熾燈嚇得震了震。
燈光晃動的白灰交替,等光線再次穩定時,遍布在眼鏡店各個角落的是霧氣敏銳地察覺到了新物品的輪廓。
空地中央的小兔子還在不甘心地說氣話,司起叫來唐河,指向測視力的小房間。漆黑的門洞吞噬光芒,唐河深吸一口氣,大步踏進去。
司起向其傳遞了安全的信息,硬漢掏出手機進行搜索。
新物品異常顯眼,是一整套衣物。唐河抱著其出來時,看清物品真正面目的小兔子怔了怔,氣話停頓,慢慢道,「是小包包。」
話落,它一溜煙跑過去,抱住唐河的小腿往上爬。男人忙蹲下身,將物品給小兔子看。
小小的黑西裝,一副小眼鏡,一個小書包!
是成為大人的裝扮!
這么小的尺寸,一定是它的。
小兔子雙手捧住,愛不釋手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隨即他又興奮地向許朝煙展示他的新衣服,一改兩分鐘前的垂頭喪氣,嘀咕道,「這是我的吧?」
「是。」
霧氣探進頂上的白熾燈,男人發現了一個被他忽略的地點,他居然少有地燈下黑了。
霧氣從燈罩中摸出一張小小的紙片,那廂許朝煙帶著小兔子躲進了前台後方,幫它換衣服。
紙片是一張來自報紙的新聞。
摸上去毛毛的灰色紙片上,加粗的黑色小字清晰寫道。
「xx年xx月xx日,亮亮眼鏡店發生火災,三名年僅7歲的孩童被困其中,不幸去世。其中一位孩童母親傷心欲絕,日日坐在店門前哭泣。因此,店主以低價將眼鏡店轉賣給這位母親,離開了本市。孩童母親重裝眼鏡店,每年忌日時折價出售眼鏡,只求顧客的一句祝福。久而久之,一些因其他原因失去小孩的父母帶來自家孩童的遺物,重金懇求,只為已逝的靈魂得到數萬人的祝福。」
短短几行字湧入司起的眼帘,當他讀完最後一個字,薄薄的報紙在霧氣中化成碎片。
櫃檯之隔的對面,穿小西裝的兔子戴上眼鏡,背上象徵成年人的小包包,被唐河抱在肩上。
「這樣就高嘍!」
唐河想出了折中的笨方法,小兔子被舉到高空,興奮地伸開雙手,大聲叫喊,有些破音。
「我跟大人一樣高了,我是大人了!」
「媽媽,這樣也算大人吧!」
話音未落,一道虛虛的影子從牆壁之上湧出,仿佛從始至終就存在於此,它輕輕貼進小兔子,低聲道,「是大人了。」
小兔子揚起笑臉,若有所覺地回頭看向許朝煙的方向,對他招了招手。
「漂亮哥哥,拜拜!」
啊。
許朝煙不明所以懵懵地追了兩步,回過神才發現小兔子碎成了熒藍色的碎片,順著門縫溜走,消失在了天幕。
那道影子也消失了。
等眾人回神時,已經出現在了眼鏡店門外。在他們面前是一個小小的寶箱,更上方的玻璃門上貼了一張白紙,上面寫著,下次開放時間為兩天後。
與此同時,許朝煙和唐河的玩家手機震動,一封電子郵件自動打開。
【一位母親曾經許下願望,如果可以的話,她想看到逝世的孩子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