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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起對他的好他看在眼裡,只是房子太貴重了。
他無力償還。
念及此,溫栩煙半闔眼皮,站起身,對司起深深鞠躬。
「收留我一夜已經非常麻煩你了,今天我會同媽媽聯繫,回家去。」
雖然他並不想,幾日來司起對他的好無形中在他的壁壘上砸出小口,深處絕望冷漠中的他初次感受到了外界的溫暖。
搭在桌面上的手指敲了敲,發出細微的聲響,夾雜在咖啡店舒緩的純音樂中像是曲調中細微但不容人忽視的背景音節。溫栩煙的肩膀抖了抖,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不知好歹。
司起盯著少年人的身影,很多話涌到嘴邊又被盡數吞了回去。太深情的告白過於突兀,太強制的話語過於冷漠,他身處兩難之中,試圖編造一個謊言。
他站起身,來到溫栩煙身前。
他不喜歡看溫栩煙彎腰卑微的模樣,他來這裡,做出如此多都是為了讓他的煙煙直起腰,露出笑容,活成原本的樣子。
司起抬起手,手心在溫栩煙的肩膀上空停留一下,尚未碰到又挪開。他沒辦法強制溫栩煙直起身,司起無聲嘆氣,想了想,徑直蹲下。
現在他比溫栩煙低了,他仰頭看溫栩煙。
對方沒料到他會如此做,漂亮水亮的眸子微微睜大。
彎腰時胸腔中的心跳聲無限放大,耳朵里只有「咚咚咚」的聲響,現在這聲響突然慢了一拍,溫栩煙聽到了什麼破開的動靜,像是存在已久,愈發牢固的牆轟然坍塌。
司起說,「是我需要你。」
溫栩煙頓住,眼底是滿滿地難以置信。
「你不是一個人。」司起試探地伸出手,露出手腕。他的膚色很白,黛色的血管清晰可見。盯著那處,溫栩煙抿緊唇。司起繼續說,「就像你需要跟人接觸一樣,我也需要。」
「如果我強行忍耐,我就會徹夜難眠,連正常的生活都無法繼續。」司起回憶原著,重複溫栩煙在後期的症狀。壓抑過久的他無法出門,整日縮在屋中,最終鬱鬱寡歡而亡。
「我還不想死,至少現在不想。」司起說出結論,發自肺腑的話戳進溫栩煙心底,他眨了眨眼,眼底泛出淚花。
他何嘗不是,不想遭受如此折磨,也不想輕易死去。
只是他不能將其他無辜的人拖進泥潭。
司起說,「我不想禍害別人,我不停地做死亡準備,直到我碰見了你。」
溫栩煙打直的雙腿顫了顫,他的喉嚨里湧出微不可查的嗚咽。
伸出的手指碰到溫栩煙撐在膝蓋上的手,雙方皆是觸電般一顫,但誰也沒有避開。
司起詢問,「可以嗎?」
溫栩煙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但他並未拒絕。
司起的手指輕而易舉地握住溫栩煙的手,他用了點力,手心能夠感受到對方皮肉下的骨骼,輕微的疼痛中,他帶著溫栩煙站起身。
略高於常人的溫度和略低於常人的體溫相撞,溫栩煙體內的本能開始叫囂,他的身體從指尖開始發出細微的顫抖,但他並未逃跑。
司起說,「所以是我需要你。」
他看進溫栩煙的眼中,眼底的誠懇如席捲的浪花將其淹沒。
兩人對望著,不知過了多久,溫栩煙點了點頭,「嗯。」
司起笑了下,知道自己的第一步已經成功邁出,他得寸進尺地感受手心細瘦的手指,將其舉到兩人中央,在彼此心知肚明的默許中,轉換姿勢,同溫栩煙十指交叉。
「你聽聽我的心跳聲。」
話音未落,溫栩煙的手背貼到了少少年人的胸膛,柔軟的衣服布料是瘋狂跳動的心臟。
它跳動的頻率如此快,簡直同他的一模一樣。
溫栩煙側過頭,強行忍住自己的眼淚,嗓音有點啞,「我信了。」
司起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所以幫幫我好嗎?」
溫栩煙遲疑兩秒,剛想說好,又聽到了獨屬於少年人的清冽聲線。裡面的情緒並不濃郁,卻恰到好處地死摧毀他的心防。
「就當我是個可憐人幫幫我。每個徹夜難眠的夜晚,我都想如果有個人能幫我就好了,哪怕只是指尖相貼都可以。」
司起的胸腔隨著他說話的動作微微起伏,溫栩煙感受著手背處的動靜,又想哭又想笑。他很開心世界上有人同他一樣,對方能夠準確地說出他的苦楚,但這本身並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溫栩煙轉過視線,他直直地看向面前的少年人,對對方善意的謊言一無所覺,甚至露出令人心疼的善意。
溫栩煙放輕聲音,「好,我幫幫你,你也幫幫我,好嗎?」
他略帶期待地看向司起,目光之中沒有害怕,他的潛意識中似乎非常篤定對方會接受,司起享受這種目光,他點了點頭。下一刻,他感受到手心屬於溫栩煙的手第一次給出了主動的回應。
瑩白的手指同他十指相扣,司起笑出了聲,他笑著說,「好朋友。」
溫栩煙輕輕「嗯」了聲,對於對方並不越界且恰到好處的定義給予支持,「好朋友。」
司起重新牽著他坐下,這次,他沒有回到自己的位置,反而站到溫栩煙背後,手臂越過他的肩膀攤開桌面上的方案。彩印的圖片在兩人面前擺開,司起一一問過去,「喜歡郊區安靜的別墅?」
「還是市中心的小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