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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直在雲州府的這些時日,已經隱約聽過,雲州府已經將布料承銷了出去,銀子都收到了手。
雲州府的織造城已經快修建好,一兩台花樓機可不夠。韓直與親近的工匠們私底下議論過此事,花樓機能替雲州府賺大錢吶!
只這些錢,他們一個大子都拿不到。
倒不是程子安待他們不好,所有的工匠們都從驛館遷了出來,住進了舒適乾淨的宅子裡,雇了廚娘給他們做可口的飯菜,粗使僕從替他們洗刷灑掃。
程子安待人溫和敦厚,尊重他們,所有的工匠對他都一致誇讚,絕對沒話說。
只是想到雲州府收了那麼多的銀子,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疙瘩。
程子安嘆了口氣,言簡意賅地道:「不滿韓管事,花樓機,織造城,都是聖上出的本錢。」
韓直聽到背後的大東家是聖上,心道怪不得聖上會答應,將他們派到了雲州府。
既然是聖上的買賣,給韓直與工匠一百個膽子,都不敢有二話,想要從中撈點好處了。
程子安目光不動聲色從韓直臉上掃過,道:「要是不能準時完工,著實不好向聖上交待。韓管事,不若這樣如何,讓徐石頭張黑子他們也來幫著搭把手?」
徐石頭張黑子便是在一旁干看的雲州府匠人,聞言,韓直下意識朝他們看去,迎著他們直愣愣的視線,嫌棄地皺起了眉頭:「程知府也看到了,我們這邊忙得連歇口氣的功夫都沒有,他們就那麼杵著,跟那木樁子沒甚兩樣,下官怕他們做壞了木料,幫了倒忙!」
韓直他們是京城將作監的匠人,從皇城來的官吏,天然高雲州府工匠一等。
沒得到韓直他們的允許,雲州府的工匠決不敢自作主張動手。
就算有程子安發話,韓直他們還是會抱團,一起排擠雲州府的工匠。
程子安暗自穩了穩情緒,道;「我去同他們說一說,讓他們機靈點,幫著刨木頭,拉線總行,多得些打下手的,你們也能松泛一些。」
既然程子安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韓直不管情不情願,都得應了。
徐石頭張黑子等人跟著程子安走出屋,來到僻靜處,躬身肅立等著他發話。
程子安一眼掃去,看到他們塌肩耷腦,既可憐,又恨鐵不成鋼,耐著性子道:「你們來了製造學堂,這些天可有學到東西?」
眾人面面相覷,徐石頭壯著膽子道:「程知府,沒得韓管事他們允許,草民們不敢擅作主張。」
其餘人也跟著附和,張黑子膽子要大些,還抱怨了幾句:「京城的工匠瞧不起我們,連刨木花都不許我們碰。」
程子安快被氣笑了,厲聲道:「難道你們以前學藝的時候,也是等著師傅主動找你們?」
眾人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程子安深吸一口氣,壓抑著怒氣,耐心道:「就是天上掉餡餅,總要自己彎腰去撿。既然你們以為京城來的工匠們是官老爺,瞧不起你們,那我就問一句,你們是要選骨氣還是學藝?」
學手藝的時候,師傅罵幾句還算輕,要是不小心做錯了,手上拿著什麼,就直接敲了過來,打得嗷嗷叫,手都腫了,還不敢告假。
韓直他們忙,頂多大聲呵斥幾句,大多時候都沒功夫搭理他們,兩相對比起來,他們當然會選學藝。
起初進紡織學堂時,身邊比較有見識的老人都在說,花樓機運送進城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到了,織出來的提花緙絲,他們這些人一輩子都肖想不起。
那般厲害的技藝,哪能讓外人學去,再說,學藝五年,方摸到門道,要真正學會,指不定要學到猴年馬月去。
他們的年紀都不算輕了,全部成了家,還沒出師,跟在師傅身後幹活,一個月頂多拿到十餘個錢,幹活的時候能吃到個半飽。
實在是太窮,他們最後冒著被師傅逐出師門的風險,來到了製造學堂。
織造學堂沒工錢,但給他們提供飯食,同樣是混合的雜麵饅頭,多了一碗湯,新鮮乾淨,熱乎乎,能吃飽。
既然來了就沒退路,一致回答願意繼續學藝。
程子安聽罷,沉著臉道:「你們既然願意繼續學,就主動點。說白了,他們看不起有何要緊之處?臉面是要靠自己去掙,本事也是自己學到了手!不管他們何種態度,你們要主動點,別傻呆呆楞在那裡立木樁!地上的刨木花,清掃乾淨!廢棄礙事的木頭,趕緊搬走!早上早些去,晚上灑掃收拾乾淨再離開!拉鋸刨木頭的活,主動去做,不懂的地方,就問,眼睛腦子都放機靈點,在空些的時候問,一遍遍問,態度恭敬些,不恥下問!」
眾人眼巴巴望著程子安,聽得一愣一愣,木然的臉上漸漸有了反應。
是啊,機靈勤快些,像是做學徒對師傅那樣,對著京城來的工匠老爺們,總能學到一二本事。
程子安再交待了幾句,便讓他們進屋去,他跟著回去,在外面看了一陣。
徐石頭拿著掃帚,開始收拾刨木花,張黑子等人,則幫著一個工匠抬木頭。
興許是程子安在,所有人都沒有出聲阻攔。
午飯時辰快到了,程子安轉身離開,去了聞山長的院子。
他不能時刻守著,何況,就靠這幾根木頭,能打破技藝壟斷,等於是痴人說夢。
聞山長還未歸來,院子裡無人,他進去之後,乾脆前去了灶房,讓小徐氏加了他那一份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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