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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安難得好心勸道:「姨父,你我是親戚,我就不繞彎子了。姨父想要在科舉上有所作為,估計這條道有些難。姨父在讀書上還算有些天分,回到青州府,去府學尋個夫子的差使,好生養育阿寧阿喬,日子也能過得順遂安穩。」
孫仕明咬緊牙關,眼裡不甘與怨懟涌動,嘶啞著嗓子道:「你雖僥倖考中了狀元郎,又不是那神仙術士,竟能斷人前程了?無論如何,我都是你的長輩,我以後要做何打算,做何事,豈是你能插嘴!」
既無真正靈活的頭腦,又沒有敏銳的官場直覺。將自己看得過重,缺乏與之匹配的才能。
他當了官,以他的膽識,也做不出抄家滅族的壞事。糊塗昏庸,拿著俸祿,享受著百姓供奉,做個朝廷的應聲蟲。
大周上下,孫仕明這般的官員比比皆是。
程子安也不惱,就那麼平靜地看著孫仕明,道:「正因為你是我長輩,我才說了肺腑之言。要是無關之人,想聽都聽不到。此次的貢士,不止姨父一人落第,以後的春闈取士,定會只取真才實學之人,且會越來越少。姨父覺著,可能與他們爭?」
孫仕明先前的氣焰,一下就低了下去,靠在床頭,悲傷更甚。
程子安未再多言,見禮後離開。
屋外,太陽正盛,曬在身上熱乎乎,又不至於太燙。
程子安很珍惜,再過些時日,天氣就要熱了。
新科進士還在等著派官,派完官,新科進士會有假期,衣錦還鄉慶賀之後,再赴任,正式走向仕途。
程子安還不清楚,他會到何處任職。
一般來說,他要不進翰林院,當個翰林學士,要不去地方當縣令。
眼下這些都無關緊要,程子安琢磨著回鄉的事情。
衣錦還鄉啊!他可不是錦衣夜行之人,一定要轟轟烈烈,多收些禮。
向朝廷要錢難,手上有錢,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取之於士,用之於民,對程子安來說,已經駕輕就熟。
這些時日慶賀酒席太多,睡得不足,程子安也不管眼下的時辰,打了個呵欠,袖著手就打算進屋睡一覺。
這時,莫柱子跟背後有惡狗在嘴一樣,跑得兩條腿都快成了幻影,著急忙慌道:「少爺,宮裡來旨意,傳少爺進宮。少爺,我去給少爺打水洗漱更衣,老爺說了,少爺不能有酒意,當心御前失儀!」
程子安不吃酒,抬起衣袖聞了聞,身上的酒意是有點濃,他轉身進屋,道:「柱子,是誰來傳的旨?」
莫柱子喘著氣,道:「是黃侍中,有老爺在招呼著,少爺放心。」
黃侍中乃是聖上的近身內侍,程子安愣了下,腳步一個急旋,進屋扒拉下衣衫,衝去淨房用涼水一通呼嚕洗漱,拿了件乾淨衣衫套上,抹光頭髮,戴上乾淨幞頭,快步走了出門。
剛打來熱水的莫柱子,看著程子安傻了眼。
程子安沒空理會他,疾步經過他,朝他擺了擺手。
去到前院待客的花廳,程子安在門口就作揖見禮:「黃侍中久等了。」
黃侍中長得白白胖胖,看上去滿團和氣,起身還禮,對著程箴道:「多勞程舉人招待,我還得回宮去交差使,這就告退。」
程箴趕緊起身,將他送到門口,遞了一個頗為鼓囊的荷包上前。
黃侍中也不推遲,笑呵呵收了。程箴微鬆了口氣,趁機朝程子安打量。
程子安回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也不多問,跟著黃侍中進了宮。
到了宮門處,兩人下車前行。穿過侍衛林立的廣場,走進甬道,程子安上前兩步,拉了拉黃侍中的衣袖。
黃侍中斜眼看向程子安的手,再抬眼看向他,溫和地道:「眼前就到承元殿了,程狀元進去就能知曉。」
程子安綻開大大的笑容,道:「天色不早了,聖上這個時辰召我進宮,我心中沒底。黃大叔,你給我透透氣唄,究竟是好是壞。」
黃侍中愣住,他本為閹人,底下的內侍,乾兒子們,乾爹祖父叫得歡,那是他們這些人上不了台面的規矩罷了。
官員們見到他也客氣,按著官職品級稱他黃侍中。
黃侍中還是第一次聽到官身叫他大叔,偏生還叫得很是順口,熟練,仿佛他同其他人一樣,並非身體殘缺之人。
程子安微皺著眉頭,苦巴巴道:「黃大叔,說老實話,我面聖時怵得很。官職還沒派下來,要是惹了聖上不快,將我指到窮山僻壤去,我這個狀元,好沒臉的!」
黃侍中心裡滋味複雜萬千,眼神變了變,最終道:「進去吧,你不會去窮山僻壤的。」
程子安立刻轉憂為喜,笑得比那御花園盛放的牡丹還要耀眼,嘿嘿道:「多謝黃大叔,我這就有底了。」
黃侍中轉過頭,繼續向前走去,情不自禁笑了下。
程子安抹了把臉,換成了端莊的表情,跟在了黃侍中身後。
聖上召見,是好是壞,見了便能得知,程子安完全無需多此一舉。
不過,能與人打交道的好時機,程子安如何能錯過呢?
進了大殿,聖上坐在殿中央,背靠在塌幾的軟囊上,看上去很是悠閒。
程子安上前見禮,聖上上下打量著他,眉頭皺起,道:「你打馬遊街時穿的大紅錦衫呢?」
看來,聖上還真是喜好美物,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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