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在崔耀光的絮絮叨叨,崔素娘的懊惱嗔怪中,很快出了城。騾車靠著官道邊停下,程子安先跳下車,伸手去攙扶崔素娘。
崔素娘只微微搭了一下,穩穩下了車,掩飾不住的焦急,朝遠處張望。
崔文走過來,勸道:「妹妹別急,妹夫很快就會到了。」
城門處向來熱鬧,官道上不時駛來車馬,與出城的車馬行人錯肩而過。
一輛普通尋常的騾車駛來,在他們面前停下。慶川一個箭步上前,打開了車門。
程箴幾乎前後腳,利落地跳下車,面含微笑衝著崔文見禮。
崔文仔細打量著程箴,趕緊回了禮,話語微滯,乾巴巴道:「沒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程子安抬頭認真看去,程箴除了趕路的些許疲憊,舉手投足之間,一如既往地灑脫恣意,與往常並無任何的不同。
除了比離家前清減了些,右邊臉上,添了一道從眼角穿過顴骨的猙獰傷疤。
程箴容貌生得好,臉上的傷就顯得尤為突出。路過的行人見了,不時好奇打量。有人走開了,還頻頻回頭,目光久久停留在那道傷疤上。
崔耀光叫姑父,程子安喊了阿爹,崔素娘一瞬不瞬望著程箴,眼眶霎時就紅了。
程箴道了聲辛苦素娘,略微嚴肅了幾分,問起了崔耀光與程子安的功課。
崔耀光苦著臉,程子安不依道:「阿爹,你才剛回來,別問這般掃興的問題,」
程箴佯怒瞪他,這時有個富家翁模樣的男子上前與他打招呼:「程舉人回來了?」
男子與其他人一樣,想要極力克制,目光總是不經意在他臉上掠過。
程箴還禮,道:「原來是夏員外,某已經不是舉人,直喚我名就好。」
夏員外扼腕嘆氣:「真是可惜啊,無疾若非出了這般事情,說不定我們明州府,就能再出個狀元郎了。」
程箴客氣道不敢當,夏員外搖頭,嘖嘖不斷道:「無疾無論品貌才情,在明州府都是一等一的好,趙知府都多次稱讚。無疾此次受傷,乃是明州府的損失,趙知府惜才,不知會如何惋惜。」
夏員外說得滔滔不絕,白沫都粘在了鬍子上。
程子安眉頭微皺,夏員外說得起勁,人胖聲音洪亮,明捧暗損,引來了好些人圍觀。
提出趙知府做筏子,暗諷程箴以前被捧得越高,摔得就越狠。
連他都聽得明白,程箴豈能聽不懂。
程箴好涵養,一直客氣頷首聽著,不時謙虛兩句。
程子安卻不是君子,他天真地問道:「阿爹,什麼是員外郎?」
程箴愣了下,撫摸著他的包包頭,溫和地道:「府學先生教的,你都忘了?」
崔耀光的雙眼,在幾人身上靈活轉來動去,此時跳出來搶著道:「姑父,子安還小呢,府學先生還沒教到這裡。子安,我知道,我知道,員外郎乃是家中出些銀子,捐來的虛銜。」
程子安哦了一聲,「原來是捐來的名頭。」
被夏員外聲音吸引來的人群眾,有人開始議論。
「舉人好歹是憑真才實學考來的功名,員外郎拿錢就能買到,兩者之間可不能比。」
「是啊是啊,程舉人既便受了傷,也還是讀書人,員外可比不過。」
夏員外感到老臉火辣辣臊得慌,對著兩個小兒,卻又不好與他們計較。
不過,夏員外佯裝好奇,上下打量著程子安,問道:「這就是令郎?我聽家中孫子提起過他,令郎在府學,呵呵,可是大名鼎鼎啊。」
程子安與程箴那樣,客氣拱手見禮,謙虛地道:「夏員外謬讚了。去年在端午龍舟賽上,有幸得了幾句趙知府的誇讚。阿爹教導我,定不要因此驕傲自滿,一時的風光,偶爾的災禍,皆要等閒視之,人生際遇,實屬三言兩語難以道清楚。」
程箴聽得一怔,夏員外臉色很是難看,跟吃了半截蒼蠅一樣,神色很是精彩。
誰在讚揚他了!
夏員外的本意,想要點出程子安讀書成績差,不學無術還無腦惹事。
沒曾想,程子安竟然說出了一番大道理,同樣抬出了趙知府,令他啞口無言。
夏員外雙眼微眯,看來,程子安並不像傳聞的那般蠢笨。
當時孫子回家來說起,程子安在府學,與出言不遜嘲諷程箴的同學打了一架。
夏員外聽了之後,不屑冷笑,趁機教訓孫子,千萬莫跟蠢貨學。
程箴斷了前程,對於平時稱兄道弟交好的同窗來說,這是大好的事情。
朝廷取士,為了平衡朝堂勢力,對各地州府的士子名額有定數,少了一個程箴,他們就多了分機會。
夏員外一心改變門楣,科舉多年連個舉人都不曾考中。程箴少年中舉,他嫉妒得內火中燒。
如他一樣,等著看笑話的人不知幾何,程子安如何能堵住幽幽眾口?
君子動口不動手,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那是莽撞武夫的行徑。
眼下倒是動口了,已兒孫滿堂的夏員外,照樣輸給了他看不上的蠢貨小兒!
言語間的你來我往,儘管一時占了上峰,容易落得巧言令色之流。
程子安見好就收,抱著胳膊跺腳,道:「阿爹,太冷了,我們快些上車回家。」
程箴應了,與夏員外拱手告辭,上了騾車。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