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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安道:「御史們不能只在御史台,閉門造車,憑空猜測。如臣先前所言,他們定當四下走訪,互相印證之後,方可稟報。」
聖上沉吟著,道:「你所言極是,此事關乎重大,須得同御史中丞,政事堂商議之後再定。你將官員遣派出去,只留下一人,水部可能忙得過來?」
程子安笑道:「寫來往公函罷了,在公函文書中間添加幾個字,有章郎中在,已經足矣。」
聖上噎了下,想到朝廷官員眾多,都是些混日子,白拿俸祿的,心裡就不那麼舒服了,道:「哼,你倒厲害。你給水部幾個郎中的冊子我看過了,這般做的用意又何在?不過是幾個數罷了,他們胡亂填寫一氣,你能奈他們何?倒如御史所言,浪費了公使錢。」
程子安在聖上面前,就不藏著掖著了,坦率地道:「公使錢大多都浪費了,不用出去也用不到正事上。」
聖上如何不知,這筆錢,等於變相貼補給官員的俸祿。
程子安說得這般直白,聖上惱得一眼橫去,道:「就你能做事!」
程子安垂頭不語,聖上一想,可不就他能做事,公使錢他全都拿了出來,一個大錢都沒占用。
聖上緩和了些語氣,道:「數額呢,你待如何解決?」
程子安道:「數額好解決,要是他們能胡亂填得毫無破綻,臣反而還高興,至少水部真有能人。聖上定當知曉,水部向來不被重視,私底下有人稱作賤部,嫌棄水部多工匠,工匠屬工,比起禮部吏部等,當然排在最末。可是聖上,房屋橋樑,河道水利,要是缺了工匠,會當如何,聖上應當一清二楚。水部的官員會寫公函文書,會寫詩詞歌賦,禮部的官員,卻不一定能算清楚水流多少,修建一座橋樑,要用多高的橋墩,打下多深的地基。」
士農工商,匠人身份低。將皇宮建造得美輪美奐,他們卻只能遠遠觀望。
最慘者,還屬修建皇陵的匠人。在皇陵修葺完畢之後,好些工匠都被悄然處置了。
後世的許多古橋,歷經千年的風雨,仍然矗立。
這些都是工匠手藝的見證。
後世考證朝代的興盛,總看當時有多少人口,多少賦稅,當時的各種工藝發展,航船到達了何處。
博物館陳設的輪轂,戰車,美輪美奐的珠寶首飾,令世人自豪不已,嘖嘖稱奇。
殊不知,這些背後,絕大半是工匠的功勞,卻無人記得他們,總是誇誇其談,當政者的厲害與功績。
程子安以為,匠人們才不該被輕視,被遺忘。
聖上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後揉了揉眉心,道:「河道河工向來重要,是當理一理了。你,唉,你是水部的侍郎,你自己定奪吧。」
程子安就不客氣了,道:「聖上,臣有一個請求,懇請到工部的官員,需要再次經過一道考核。比如算學,以及各種關於河道等的學問考試。」
聖上想了下,道:「若這般做,其他幾部的官員,皆難調入工部了。」
程子安委婉地道:「工部的官員,所做之事與其他幾部不同,屬實無法相通。打個比方,寫錦繡文章的大儒,他們深受人敬仰,愛戴。臣也佩服他們,讓臣寫,臣肯定寫不出來。但是讓大儒去跟幾年老帳房筆算盤,比做帳,他們肯定有所不如。臣以為,是讓擅長之人,去做專門的事情,各得其所,豈不是更好?」
聖上道:「如若這般,工部豈不是人手不足了?」
程子安道:「開始不足時,在大周天下張貼英才榜,廣納天下英才,前來工部替聖上做事。前期只是任用他們為吏,等到他們顯出真本事,考核之後方能轉為官。另一方面,在學堂開設制科,不善詩書文章,卻對匠作有興趣,一點既通之人,他們也能有用武之地。」
士農工商的排名,程子安認為早就該打破了。
匠人一旦出仕,哪怕僅僅為吏,就是好的開端。
最該打破的,是官員享受的種種特權。
程子安肯定無法挑戰整個官紳士族,先將官身拉下神壇,匠人上行,待中間達到一個微妙的平衡,或者向匠人一方傾斜時,那時候才是打破官紳同平民之間等級的好時機。
聖上始終猶疑不定,道:「如此一來,其他幾部定當不滿,讀書人跟著鬧事,到時候就亂了。」
程子安道:「聖上,其他幾部看不上工部,進士老爺們還不願意來呢。且只是吏而已,要等到考核通過之後,才能轉為官。翰林院清貴,他們可以去翰林院當差。聖上。」
見聖上始終猶豫,程子安要給他來劑猛藥:「工匠們打造出了利刃,利箭,投石機。等人才多了,說不定他們還能打造出更強大的兵器,大周能真正大一統!」
大周周圍有北狄,南召,與大周並行。
北狄同南召,在前朝的前朝,本就是一個國家,戰亂之後,各據一方,分成了三個國家。
大周實力最強大,卻也萬萬沒強大到,能將北狄與南召一併收復。
哪個帝王沒有逐鹿天下的夢,當年大周太.祖野心勃勃,試圖征戰過,最終無功而返,差點連到手的天下就丟了。
果真,聖上的身子,在御椅中動了動,想到能一統天下,心底止不住的激動。
祖上都沒能做到的事情,要是他做到了,他就是名垂千古的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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