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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安笑道:「老師無需擔憂,已經到了最壞之處,不可能再壞下去,就會觸底反彈。」
聞山長想了下,道:「倒也是,我不懂錢糧賦稅,你精通此道,定會有法子。」
程子安面露微笑,實則惆悵萬分。
觸底並不一定會反彈,可能一直留在谷底。更倒霉者,谷底還有暗流,一個不察就卷了進去。
冰凍非一日之寒,大周的錢糧財賦,其實從大周立國之初,就未曾真正緩解過。
舊權貴世家沒落,新的權貴世家崛起。上百年下來,當初立國初分封的爵位,隨著永安侯府的歸還爵位而徹底告終。
另一方面,只憑著周氏本家的皇室宗親,早已超過隨著太.祖打下天下功勳的分封。
皇室宗親是一方面,大周上下官員們子孫後代承蔭的田畝,各種特權,才是重中之重。
日積月累下來,造成了大周的國庫不堪重負,幾近癱瘓的狀態。
變革迫在眉睫,否則的話,聖上也不會連他的本錢都不顧了,急著召回程子安。
反正不能更壞,程子安估計聖上也在賭。
賭贏了,周氏天下繼續,賭不贏,程子安會被推出來犧牲,平息眾怒。
這是程子安的機會,也是他腳下的萬丈深淵。
接下來,程子安忙得不可開交,擠了些糧食,賦稅送回京城交差,安排他走後之事。
入冬之後,雲州府陸陸續續下了好幾場雪,今年的雪不算大,未造成災害。
興許,這是老天給程子安的送別禮。
時光倏忽而過,轉眼間就進了十一月初,他必須離開,趕在朝廷封衙前回京。
程子安只告別了如聞山長等親近之人,交待了寧知縣,為了低調離開,他們只在府衙同他道別,未大張旗鼓相送出城。
這天清晨,程子安一家三口,上了騾車離開府衙,分別前往青州府,京城。
平時程子安經常出城,見到他的騾車,百姓見怪不怪,恭敬地同捲起車簾的他打招呼。
程子安如往常那般,一一頷首回應。
騾車車輪滾滾向前,駛出了城洞,到了寬敞的官道上。
程子安回頭看去,太陽照在城門上,雲州府幾個遒勁的大字熠熠生輝。
城門口馬車騾車牛車驢車獨輪車,拉著柴火,糧食,菜蔬,香料,布料衣衫,首飾頭面等等。
錦緞的富紳,布衣的百姓,一起排隊有序進出。
「真是熱鬧啊!」
程子安喃喃自語,滿意地放下了車簾,慵懶地靠在了車壁上,閉眼養精蓄銳,為到京城後大戰做準備。
眼前所見,就是對他最好的相送。
作者有話說:
第159章 159 一百五十九章
◎無◎
從雲州府一路進京, 因為冬日寒冷,沿途一片荒蕪,目及之處, 除了枯草落木, 便是霜雪。
到了京郊,終於見到了些人氣, 離得遠的歸鄉人早已離去, 只剩下進京做買賣, 回京過年的京城人士。
天色已經暗沉下來,京城城門已經關閉,程子安便打算在京郊鎮子的驛館歇息一晚再進京。
因著臨近京城,驛館修葺得軒敞高大,重重疊疊的院落, 占了小半個鎮。
騾車到了驛館前,驛卒遠遠就迎上前,將趕車的莫柱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結結實實打量了個遍,方伸出手道:「過所。」
驛館只供朝廷官員歇宿, 需要官員提供公函或者過所, 證明身份。
莫柱子便取出了過所奉上,驛卒斜眼看著他,隨手拿過了過所, 漫不經心看了起來。
很快, 驛卒就直起了腰, 另一隻垂在身邊閒晃的手, 一併握住了過所, 肥胖的臉上,笑容陡然綻放,對著騾車恭敬地道:「原來是程知府,程知府對不住了,今夜驛館已滿,南召等國的使節恰好進京,禮部鴻臚寺文鴻臚寺卿親自到來,吩咐驛館要留著供使節所用。」
莫柱子收回過所,嘀咕道:「既然如此,怎地不早說。」
驛卒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暗自不悅道:「誰叫你們竟如此寒酸,破舊的騾車,還以為是沒長眼,敢冒充官員的潑皮前來混住混吃呢!」
程子安在騾車裡聽得一清二楚,他心知肚明,騾車莫柱子裹著灰撲撲,磨得油光鋥亮的皮襖,加上臉被寒風吹得皸裂,紅中透著黑,無論如何,看上去都寒酸了些,無法跟官紳之家的高頭大馬,綾羅綢緞比。
過年時,周邊的鄰國與番邦,經常會有使節前來慶賀。既然驛館住滿了南召使節,且文士善親自到來迎接,使節中肯定有南召貴人。
程子安不欲節外生枝,便道:「柱子,去尋間客棧。」
莫柱子應了,上了騾車坐在車轅前,準備掉頭離開。
這時,從驛館門裡走出來一個中年官員,疑惑地問道:「是誰?」
驛卒忙恭敬回答了:「是從雲州府回京的程知府。」
中年官員正是文士善,他愣了下,急急上前幾步:「程知府,且等一等。」
莫柱子充耳不聞,待到程子安在車廂里,輕輕踢動車壁,他才勒住了韁繩,跳下騾車,見禮肅立在一旁。
程子安下了騾車,看向文士善拱手見禮。
幾年不見,文士善比起在明州府時,生生圓了一圈,不知是胖還是浮腫,臉上的肉鬆松垮垮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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