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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府何等的聰明, 知曉了此事。下官不明白,程知府既然當面放過了下官, 為何在背後又寫了參奏摺子, 告發了下官。」
高縣令委屈沖天, 哪個官員手上沒直接間接涉及到幾條人命?
欺壓百姓,家族跟著發大財,雞犬升天,在大周司空見慣。
偏生他倒霉,交出了錢財, 最後卻還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趙侍郎聽得眼珠子都快飛出了眼眶,他感到一切像是場夢,如此不可思議。
這一切,都是程子安的手筆, 雲州府所有的縣令都交出了不清不白得來的家財,程子安皆如數收下, 他一聲不吭, 要將是一個縣並為九個縣,早就算好,要拿下高縣令。
如高縣令所言那樣, 既然收了錢, 為何又要將他打入泥沼中?
客棧里, 程子安已經歇息了, 趙侍郎翻來覆去睡不著, 想到在縣衙時,高縣令悲痛欲絕,憤憤不平的臉,翻坐起身下床,套好衣衫,來到了隔壁段尚書的客房。
「咚咚咚。」趙侍郎敲響了門:「段尚書,是我。」
兩聲之後,門開了,段尚書站在門邊:「進來吧。」
趙侍郎打量著段尚書,見他穿著整齊,不由得問道:「段尚書還未歇息?」
段尚書笑道:「趙侍郎這般晚了,也還沒睡覺?」
趙侍郎苦笑一聲,段尚書也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段尚書的桌案上,茶還溫著,上面擺著筆墨紙硯,毛筆的鼻尖還在滴墨,紙上寫了一半,看來還在徹夜奮筆疾書。
趙侍郎看到幾個字,應當是這次查案的案情,他忙別開頭,只當沒有看到。
要讓段尚書親筆寫卷宗,此事至關重要。
想到在來縣城的路上,段尚書上了程子安的騾車,趙侍郎腦子裡亂鬨鬨,無論如何都理不出個頭緒。
段尚書提壺倒了一盞茶給趙侍郎,隨手收起了案桌上的卷宗。
舉動隨意,趙侍郎分辨不清楚,段尚書是要瞞著,還是要故意給他看到。
趙侍郎思索再三,終是沒有拐彎抹角,徑直道:「此次查案,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我睡不著,段尚書可是也難以入眠?」
段尚書坐下來,先吃了一口茶後,放下杯盞,笑笑道:「我的確也一樣,在床上睜著眼睛難以入眠,想著此行勝負的重任,乾脆起身做事。趙侍郎覺著何處匪夷所思?」
趙侍郎說了高縣令先前的招供,道:「段尚書,高縣令的供詞,可要如實記錄?」
段尚書沉吟了下,反問道:「趙侍郎以為當如何做呢?」
趙侍郎心中已經有了底,段尚書既然問了,定是不會如實記錄了。
段尚書道:「先前我們與高縣令的談話,只是隨意聊聊罷了,寫在卷宗上,著實不合適。」
果然!
這次前來查案,雖說趙侍郎領了吩咐,一切以段尚書為主,他還是不甘心,畢竟與高縣令的談話,亦是他的供詞。
趙侍郎生性謹慎,擰眉沉思著,一時不肯道出心底的真實想法。
段尚書輕聲道:「先前我去了程知府的騾車,與他說了一會話。」
趙侍郎驀地抬起頭,緊緊望著段尚書。
段尚書沖他點頭,「其實也沒說些什麼,在山林村里,趙侍郎應當瞧見了。憑著村民自己,說不出那些話。」
趙侍郎認真回憶,村民的確在程子安說了幾句看似普通尋常的話之後,他們才問出了那些讓人尷尬的問題。
段尚書道:「深究起來,程知府的話無可指摘,村民的問題,同樣無可指摘。那麼,究竟何處出了問題?你我身為朝廷命官,心中定當一清二楚。」
是啊,究竟何處出了問題?
讀過書的士紳們,就變成了人上人,就可以殺人不用償命,子子孫孫享受榮華富貴麼?
事實雖如此,他們是讀書人,讀書人講究臉面,的確不能照實回答啊!
段尚書見趙侍郎沉默不語,嘆息一聲,道:「黨山縣山林村,老小都沒幾個了。人要不活不下去,要不是壓根活不了。高縣令的話,我也聽到了。程知府說過一句話,趙侍郎也姑且聽一聽。」
趙侍郎望著段尚書,聽他說道:「將那些錢財,全部換作百姓的性命,身後都是活生生的人命,若是人,這筆血淚帳,應當算得一清二楚。」
貪腐的銀子後面,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趙侍郎渾身一顫,七月流火的天,他硬生生感到了周身寒涼。
段尚書道:「你我審了無數的案子,看到過無數的冤魂。可總不能太過,太過了,難以心安吶!」
趙侍郎枯坐了一會,便起身回了屋,上了床,望著帳頂,睜眼到天明。
罷了,反正一切都由段尚書做主,他要如何回稟,就由著他去吧。
夜裡的風嗚嗚刮著,眼見要下雨。
雲州府只要一場秋雨,秋就過去,正式進入冬季。
高縣令被官差押送進京,段尚書與趙侍郎一起前去看了黨山縣的邊界,回到了府衙。
程箴這邊,糧食基本上已經進了常平倉,百姓賣了新糧,買回了陳糧。
今年的冬日到春耕時節,他們應當不會再離鄉背井,前去別處乞討。
高縣令被查,除了寧縣令,其餘縣如同驚弓之鳥,惶惶不安。
除了他們之外,害怕的還有汪老太爺與雲五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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