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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伯明雙眼睜開,白著臉,陰沉沉盯著程子安。
狗東西,先前突然有冰冷的尖銳物靠近眼眸,他不受控制感到恐慌,便倏地一下睜開了眼睛。
想要閉眼已經來不及,程子安就在一旁,面色平靜望著他。
朱先生神色變了變,不過很快浮起了笑,欣慰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伯明,你可還有哪裡痛?何大夫在,你莫要怕,全部告訴何大夫。診金藥錢你也先別考慮,總歸有人付。你過兩年就要參加秋闈,身子最最要緊啊!」
程子安搶著道:「他好好地呢!」說罷,突然出手敲在了項伯明的膝蓋上。
項伯明膝蓋反跳踢出去,他嚇了跳,跟著彈坐起身。
程子安朝僵住的朱先生微笑,道:「朱先生,你瞧,他好了。」
聞山長將書砰地擲在案桌上,大聲喚道:「長平!」
長平進了屋,聞山長道:「送何大夫回去。」
何大夫也琢磨出了不對勁,一句話都不多問,忙拱手道別離開。
聞山長目光掃過程子安與項伯明,道:「你們且先回課室。」
項伯明猶豫不決,忙朝朱先生看去。
朱先生朝他使了個眼色,項伯明聽話起身見禮,要往外走。
程子安飛快拉住了他衣袖,道:「不行啊,你不能走。」
項伯明惱怒不已,抬手甩開,憤憤道:「你還要如何?」
朱先生嘲諷地道:「程子安,當著聞山長的面,你還不依不饒了,莫非想要再打項伯明一頓?」
禮多人不怪,程子安朝朱先生施禮,恭敬地道:「朱先生,學生不敢。」
朱先生哼了聲,心道諒你也不敢!
程子安微笑,道:「朱先生說笑了,學生無論年紀身高體型,皆無法與項伯明比,就算要打他,學生也打不過啊!」
朱先生窒了下,臉上的得色有點掛不住了。
程子安繼續道:「學生自認光明磊落,任何事情都能擺在光天化日之下談論,其他人就不一定了。要是項伯明離開這間屋子,突然又傷了臟器,重傷不起,全部推到學生身上,學生就百口莫辯了。」
程子安轉身,對聞山長誠懇地道:「聞山長,學生家窮,賠不起天價的診金藥錢。阿爹受傷,歸家須得靜養,不宜受累。」
敢情朱先生起初嚷的那些診金藥錢,程子安都聽了進去。
不是他小人,是朱先生與項伯明小人在先。
周先生聽明白了,呵呵冷笑。
朱先生的老臉,變成了一塊放久之後的豬肝,難看至極。
聞山長眼裡露出讚許之意,溫和地道:「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我們要商議此事,你放心,定會給出一個公道的處理。」
程子安道:「多謝聞山長。學生向來蠢笨,不會說太多的大道理。阿爹曾說過,口說無憑,一切當立字據,免得日後紛爭。學生要項伯明立據為證,他身子無恙,日後的病痛,皆與學生無關。」
朱先生立刻不依了,氣道:「程子安,你打了人,還要被打之人白紙黑字寫下字據,不得向你追究。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程子安不搭理朱先生,只睜著烏溜溜的雙眸,眼巴巴望著聞山長。
聞山長心想果真虎父無犬子,程子安讀書雖不爭氣,做人做事上,進退有度,已頗有大將之風。
聞山長給程子安一個安撫的眼神,冷眼對著朱先生,厲聲道:「夠了!」
朱先生見聞山長發怒,雖心有不甘,到底沒敢再多說。
彼此都知道項伯明在裝病,他與項伯明要繼續留在府學,無論如何都不敢逼得太緊。
聞山長道:「項伯明,你來立據!」
周先生積極得很,眉開眼笑奔到案桌前,親自添清水磨墨。
聞山長斜了他一眼,無語別開了頭。
項伯明見朱先生都啞了口,磨蹭著不情不願上前,提筆委委屈屈寫下了字據。
程子安反覆看過,道:「畫押,按手印。」
項伯明咬牙,憤憤瞪著程子安,眼裡陰毒閃動。
程子安毫不在意,笑眯眯道:「字據上要畫押,按手印,這是規矩。」
聞山長默默拿出了印泥,項伯明感到所有人都在針對他,委屈沖天,一邊抽噎,一邊畫押按手印。
程子安將字據仔細收好,沒再糾纏,對聞山長與周先生朱先生分別施禮,道:「學生衣衫不整,懇請先生允許學生先回家,收拾洗漱換衫之後,再回學堂上課。」
周先生難得大方,大手一揮,笑呵呵道:「回吧回吧,你今日受了驚嚇,記得讓你阿娘給你熬碗驅邪湯吃,歇息一日之後,明日再來讀書。」
程子安大聲應是,朱先生氣得呼吸都重了,強自忍住,對項伯明道:「你也回家去吧,瞧你衣衫都被扯爛了,唉,你阿娘姐姐見了。不知得多傷心。」
程子安當做沒聽見,施禮後轉身離開。
冬日天氣陰沉,山上的風大,吹著烏雲翻卷。
寒風撲面,程子安冷得打了個寒噤,忙拉緊了衣襟,喃喃道:「要下雪了啊!」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程子安回頭看去,項伯明臉比天氣還要陰冷幾分,直愣愣望著他。
那眼神,似乎要將他千刀萬剮。
崔耀光應當已到他家了,正事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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