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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安道:「阿爹,你別想太多,我成不了大器,只能盡力而為。阿爹,你看你禮都收了,總不能光收禮不做事,村里那些窮苦百姓的佃租,就多靠你了哦!」
作者有話說:
註:關於科舉的防舞弊措施與懲罰,來自《宋代科舉社會》
第37章 37 三十七章
◎無◎
程箴未當場回應程子安的提議。
程子安知道他一時接受不了, 畢竟他與自己不一樣。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程子安對程箴了解得算是比較深。
其實程箴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與前世的程子安年紀大小差不多, 以至於開始時喊阿爹, 總是感到很羞恥。
同所有的讀書人一樣,「朝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 程箴心懷家國天下, 滿腔報國志。
程子安去翻程箴的試卷時,看到了朝廷邸報,就隨便看了一下,結果令他瞠目結舌。
他以為自己處在相對太平的朝代,事實上並非如此。
明州府富裕, 只是大周江南道的一州,這裡的百姓相對安居樂業,相對是指明州府的百姓起事比較少見。
大周疆域遼闊,且不提與之接壤的國家, 邊關經常戰亂。十幾道州府中,年年都有百姓扯旗造反。
不是活不下去, 窮苦百姓哪敢冒著抄家滅族的危險反朝廷。
大周百姓需要擔負的, 分別為稅,役。
稅有糧稅,身丁錢, 五花八門數不清的各種商稅。打個比方, 百姓進城賣一籃子雞蛋, 也要交一兩個大錢的市坊稅。
役則是徭役, 兵役, 差役。徭役是修城,河道等,一戶成年男子二丁抽一,白做工。兵役則是戰時募兵,同樣是二丁抽一。
差役是交夏秋糧稅時,官府的錢糧吏只負責催收,將糧食送到官府的辛苦活,則是由百姓負責。其他如官府有貨物運送時,百姓也要被徵調出苦力。
權貴官員享有的特權是役全免,稅則是在一定的田產畝數內,無需納稅。
舉人享受一百畝田的免稅,與真正的官身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一品大員一百傾,一傾相當於一百畝,一百傾就是一萬畝。最低品級的九品官員是十傾,一千畝田。
整個清水村的田地加起來,不過三百多畝而已。
除此之外,官員子孫還享有承蔭的田畝免稅,按照祖父與父親的官職,一半減免。
比如一品大員有五個兒子,減半減免,享受五十傾免稅,五個兒子共計二百五十傾。
多子多福,官員樂得敞開肚皮生,反正是女人生,正妻小妾通房,生得越多,家產就更豐厚。
百姓必須生得多,不然就沒人交稅了。
在律法方面,官員犯罪流放,或被抄家砍頭,肯定是犯了造反的大罪。
一般貪污受賄等等,不過小之又小,對於官員來說基本沒事。
大周律規定,官員可用官身抵罪,無論私罪,公罪,按照品級抵應服的罪行,需要坐牢的年數。除品級之外,還可以用銀錢抵罪。
官員的家人犯罪,只要不是窮凶極惡殺人放火等,亦相同可以抵消。
官家子弟就算殺人放火,除非是政敵要扳倒他,罪名絕對落不到他們頭上。
誰家沒個不成器的子孫,政敵不會藉此在這方面打壓。
至於普通百姓敢侵犯官身,判刑比侵犯庶民要重加一等。
僕人小廝婢女等等,包括雇用的下人,對主子犯事,亦同樣罪加一等。
程子安以前看過包青天的劇,那時候他只看了個樂呵。
如今他是看明白了,為何包拯只做了他該做的事情,卻被奉為青天。
大周律法除了不健全,人治大於法治,《大周律》基本就是管束沒權沒勢平民百姓的緊箍咒。「注1」
程子安一直堅持做個有人味的人,讀書科舉,最後「貨與帝王家」。從抱怨世道不公的「田舍郎」,變成了自己曾經憎恨厭惡的權貴。
誘惑實在太大,翻遍史書,也沒幾人能堅持最初的理想。
程子安並不苛責他們,但認為做得對,是順應世道,試圖為自己找藉口,就惡臭而不自知了。
變法者,結局或者如被車裂的商鞅,或如王安石張居正等人,身後還被拉出來反覆被鞭屍。
沒勁得很。
程子安不喊口號不說大話,他喜歡做實事,從身邊的小事做起。程家的近百畝地,佃農們換個東家,他們估計連半飽都難。
鼓動程箴考舉人,亦為了護著這群窮苦百姓一二。
至於他自己,畢竟他年後才滿十歲,更不是神童。
除了比經史更難的,還有詩賦。科舉考詩賦,現場答韻腳,作詩。
程子安認為比沒兵造反都難。「注2」
當不了遊手好閒的紈絝,長大後具體做什麼,程子安現在沒考慮那麼多。反正眼下他只能讀書,讀就讀吧,走一步看一步。
翌日早上,莫柱子天不亮就來了,蜷縮在大門外等著,老張起身後,院子裡有了動靜,他方上前敲門。
「少爺,你走前面,我在後面護著你。」莫柱子背著書箱,懂事地道。
背陰的乾草叢中,還積著未化完的雪,木屐踩在結了冰凌的地上,喀嚓作響。
程子安從莫柱子身上掃過,他穿著程家做的衣衫,漿洗得乾淨筆挺,只是略顯單薄。腳上穿著半舊的木屐,木屐大了些,用細麻繩捆著防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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