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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從應了聲,轉身去趕馬車。項伯明想要拒絕,想到在寒夜裡走路,拒絕的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王半城陪著項伯明一起等,道:「項少爺,我冒昧問一句,你府里可是手頭不方便,沒能買車?」
項伯明臉色微變,被看穿窮困,著實不那麼愉快。
王半城忙賠不是,「冒犯了,冒犯了。只有些話,我仗著比你年長,就多說幾句。項少爺就是那扶搖直上的大鵬,如今尚是雛鳥,暫時被困罷了。我不敢與項少爺比,想當年,我窮得叮噹響,家中只有一條褲子。洗了之後,就得躲進被褥中,待褲子幹了之後才能出門。如今再看,我也算小有薄產,一時困窘,真算不得大事。」
項伯明臉色這才緩和了些,王半城笑道:「若是項少爺手頭真不方便,我這裡可以拆借些銀子,解決項少爺眼前之急。」
印子錢利息高,項伯明聽過無數人借了債,最後落得悽慘的下場,頓時警惕了起來。
王半城只當沒看見,溫和地道:「項少爺不同於別人,銀子不要利息,黑紙白字寫清楚,項少爺每月償還本金即可,比如借十兩,一年還一兩,十年還清。項少爺是讀書人,借據由你來寫,你大可放心。」
還有這等好事,項伯明狐疑地看向了王半城。
王半城笑眯眯,道:「結個善緣,結個善緣。」
項伯明心下明白,王半城這是在投誠了。如他所言的償還之法,等於白送錢。等到彼此熟悉之後,這錢就抹了去。
借一百兩,一年還十兩銀子,一個月一兩銀子都不到。
項伯明每月省一省,也就還上了。
一百兩就能買到一輛上好的馬車,再買個書童小廝趕車,一舉兩得。
王半城這時道:「不過,項少爺得拿些值錢的來作保,比如地契田契等。道上規矩,道上規矩,還請項少爺莫要生氣。」
地契要買賣雙方前去官府辦過契稅,重新登記,否則拿到手上也無用。
項伯明到底謹慎,沒一口應下來。
王半城亦沒多勸,只讓他回去考慮。這時馬車來了,王半城將他恭敬送上了車。
馬車離開,王半城立在那裡目送,隨從上前笑道:「老大,這也值得你親自出馬?」
王半城袖著手,轉身往樓里走去,道:「大小都是買賣,買賣送上門,都得和和氣氣。我教了你多少次,唉,你們這些蠢貨,總是學不會。」
隨從縮著脖子,撇撇嘴沒有吱聲。
王半城斜了他一眼,亦未再理會。
荀五兒送了消息上門,王半城的身家,這點買賣自然無需他親自出馬。
只項伯明不同,他是讀書人,王半城做了兩手打算。
項伯明真高中了,以後不愁沒買賣,就算連本帶利折損進去,都是賺。
項伯明沒能考中,他本金在,也不會虧。
項伯明回到家,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整晚,到了天明時分,方下定了決心。
借據由他來寫,為了負擔輕一些,可將還錢的年成寫長點。
再過三年就要秋闈,待到那時他考中舉人,他不相信王半城還會讓他還本金,這筆銀子就一筆勾銷了。
想到即將到手的馬車,項伯明興奮得睡不著了,聽到毛氏屋子裡有了動靜,他跟著翻爬起身,飛快套上了衣衫。
毛氏知曉他放假,便沒來叫他起床。項伯明等到毛氏與項三娘都去了前面鋪子,用涼水匆匆洗漱完,摸去了毛氏的西屋,從箱籠里翻出了毛氏藏好的匣子。
匣子裡裝著宅子的地契,上面加了兩把鎖,鑰匙毛氏從不離身。
項伯明用力扯了幾下鎖,匣子是毛氏的嫁妝,做得很是結實,鎖紋風不動。
項伯明惱了,將匣子舉起來,狠命摜在地上。
匣子在地上滾了幾滾,只角落掉了些漆,仍然完好無缺。
項伯明俯身撿起來,左看又看,捧著匣子到了院子裡,放在地上,搬來壓醃菜罈子的光滑石頭,舉過頭頂就要砸下去。
這時,毛氏尖叫傳來:「你在作甚?」
眼前的匣子,就是化成灰毛氏都認得,裡面裝著家中宅子的地契。宅子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每天都要看過才能睡得著。
毛氏俯身去奪匣子,項伯明被她的喊叫驚了跳,手上的石頭掉落,擦著毛氏的額頭滾在地上。
「啊!」毛氏一聲慘叫,額頭的血汩汩流下,軟軟倒在了地上。
項伯明嚇傻在那裡,項三娘子在前面鋪子聽到毛氏的叫喊,將包好的蜜餞著急往客人手上一塞,轉身往後院跑。
「阿娘!阿娘!」項三娘子看到毛氏倒在血泊里,懷裡還緊緊摟著匣子,她嚇得面無人色,對呆怔在那裡的項伯明喊道:「還不快去請大夫!」
毛氏只皮外傷,血糊了一臉看上去有些嚇人,這時動了動。
項伯明腦子一片空白,跟著了魔一樣,彎腰從毛氏手上奪過匣子,轉身就往外跑。
項三娘子認識匣子,心下明白了過來,悽厲喊道:「那是家裡的地契,是阿娘的命,你快還回來,快還回來!」
項伯明只管埋頭往外面跑,先前聽到叫喊,好奇在門口探頭看熱鬧的客人,見項伯明抱著帶血的匣子跑出來,很是仗義,伸手一把把他揪住了:「光陰天化日之下,居然敢進屋搶劫,好大的狗膽,走,跟著我去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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