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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心病

    每天在外面忙碌,回來就想見到雪見那笨笨的樣子,她什麼也不懂,只是傻傻的等著他,可是現在,她像只憂傷的刺蝟,刺傷他,也刺傷她自己。

    外是,是連綿的細雨,屋內呢?「又在鬧什麼氣?」屋內只一隻紅燭,雪見蜷縮著賴在外屋床上,也不理他。周博恨恨的看向那個長形的圓卷,心裡說也不怕憋得更傻嗎?

    屋外的涼氣,似乎透過大門,被他帶進了屋裡。

    「沒什麼,只是奴婢怕過了病氣給大少爺。」悶悶的聲音傳出來,沒想到穿過來,倒喝了不少國藥湯子,她倒不覺得苦得受不了,藥再苦也不如心苦不是。「大少爺,您是貴人,」說到這兒,她從被子裡掀起個小角,看了看坐在她小床邊的周博,「如果您也病倒了,那奴婢真是百死莫辯了!」

    回到房屋門口,重新把門帘拉好。「爺照顧你這個嬌氣丫頭,照顧了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周博一臉理所當然,「也不差這一次!」

    「哼!」雪見忍不住坐起來,「你當我願意讓你照顧嗎?你當我願意生病嗎?」

    「唉,爺一直以為你生病上癮,就是為了跟爺撒嬌呢,」周博撇撇嘴,然後故作奇怪的問:「難道不是嗎?」

    你才生病上癮,你們全家都生病上癮!雪見大怒!「我現在是守夜丫頭,不是通房丫頭,」她笑得一臉傲然,「麻煩您尊重我的職業,好不好?」  

    周博樂得倒仰,一屁股坐在她旁邊,邊笑邊彈了她的頭一下:「什麼是職業?」

    「職業就是……總之就是你得尊重這個守夜丫頭的身份,丫頭也是人,也為周家創造價值,就應該得到尊重!」雪見越說越激動,越說越頭大,感覺眼前有無數金星在飛。

    看她這種狀態,居然和醉酒那時有一拼,周博用手摸摸她腦門,卻被她直接打開:「不知道什麼是男女授受不親嗎?」周博頭一歪,:「哈!哈!咳!」

    「不知道,」笑過咳完,周博很認真的想了想,搖搖頭說,「就是男人和女人,手和手不能親在一起嗎?那這樣行嗎?」他摟住她,就勢抱起她,連被子帶人,不由分說,放到裡屋燒得熱熱的暖炕上。

    雪見眼睛一瞪,剛要發火,可身子一挨那燙得舒服的床,就仿佛被點了啞穴一般,軟軟的躺了下去,只臉上還崩著。

    「你就裝吧!」周博也脫了外衣,剛要上床,卻被雪見拿枕頭擋住。

    「這位爺,咱們能不能先好好說道說道,然後您再休息。」不是詢問,是肯定,雪見帶著沉重的鼻音,眼睛卻冒著晶亮的火花,讓周博不由想超了那天她醉酒,說的那些奇怪的又讓他打心眼裡高興又酸澀的話來。  

    「你又想說什麼?外面下著雨,你就讓爺這麼在床下凍著?」周博淡淡一笑,只是看著她。

    「那,你先上來吧,說好,只是坐著,說完話才能休息!」雪見小臉一繃,撅著嘴道,「就你這鐵打的身板,再凍一整晚,都沒問題的。」

    周博狠狠的颳了她的鼻子一下,上得床來,先是舒服的嘆了口氣,才說:「你今天病著呢,有什麼話,咱們明天好些再說,好不好?」

    雪見圍著被子,和他面對面坐好,搖著頭說:「不好不好!」

    周博嘆口氣,從善如流地說:「好吧,好吧,那你先跟爺說說,爺這樣,還不算把你捧在手心嗎?還有什麼守身如玉,那是你一個丫頭該說的話嗎?」

    雪見腦袋暈暈的,聽著他的話,有些耳熟,但卻想不起來是怎麼回事,不過,既然他主動挑起來這個話題,那雪見就不客氣了:「人和人之間,都是平等的,你懂不懂?當然,這個你不懂!你的兩隻手,我也有,我可以養自己,不用你來養,這個你理解嗎?當然,這個你也不懂!感情的天平是要互相尊重的,就是我對你真心,你就得對我全意,這個明白嗎?當然,這個你也不懂!」雪見捧著自己的腦袋,自己怎麼這麼笨,表達一件事,都表達不清楚!

    

    周博卻慢慢坐直了身子,他盯著她看:「你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嗎?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告訴我,雪見。」他的聲音輕柔,帶著種誘哄的口吻。

    「你真的想聽嗎?你真的會聽嗎?」雪見的小臉抬起來,眼睛晶亮而熱切的望著他。

    「那些下三流的話,再不許提起!」他皺了眉,什麼切不切的,什么小倌,太下作噁心了,先堵住她。

    「周博,我喜歡你,所以我就眼裡只有你一個,而且只對你一個人好;如果你也喜歡我,那麼,請你像我對你一樣對待我!」跟他說尊重,說人格,只怕他不會懂吧?「如果不能,就請你放手,給我自由,讓我離開,你不能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和別人親熱還裝做不在意,對不起,我辦不到!」

    「又在混說什麼離開不離開,」周博皺了眉頭,捂住她的嘴,那燙燙的溫度,卻讓他眉頭一皺:「我去叫徐翁,怎麼燒得如此厲害?」

    雪見燒得迷迷糊糊的,喝完藥又睡意朦朧著,但仍然拉著他的手,不肯放開,嘴裡喃喃著,「你的手摸過別人,我要拿刀切掉!」

    「屋裡沒刀,怎麼辦?」周博從善如流,在她身邊躺下,心裡只覺一松,終於回來了,真好。

    雪見猙獰的笑著,「沒刀可以用牙的!」  

    周博無奈的看著她又是皺眉又是切齒,卻因為發燒無力而不痛不癢的咬著,反倒有一種麻酥酥的感覺,他側過身子,輕輕撫摸著她的紅燙的小臉,輕輕說:「我該拿你怎麼辦,雪見。」

    徐翁說她鬱結於心,憂思過慮,夜不能寐,才致風邪入侵。

    「放我走,」雪見閉著眼睛,喃喃著,「大郎,放我走吧!」

    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下,可以看到雪見長長的睫毛在不停的顫動著,就像是蝶兒扇動著翅膀,似乎隨時可以振翅而飛,這想法像毒蛇一般纏住他,讓他惶惶不安。

    這著日子以來,雪見不只一次的提到離開,他只是生氣,卻從未當真!離開自己,她能去哪裡?不過是吃醋的孩子話罷了。

    懷裡,雪見並沒有藥力而睡得踏實,她整晚的翻來掉去,一會喃喃的說放我走吧,一會又委屈的叫著兩個人的名字,讓他們來救救她,一會又低低的抽泣著說恨死周博。周博不得不緊緊把她摟在懷裡,就像是,就像是那一夜,她剛剛到他身邊,她也是這樣胡話連篇著,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他不懂的話,他就這樣摟著她,徹夜不眠。但那次只是心慌得很,因為不知道不明白才心慌,但在這個夜裡,卻是深深的害怕了,周博怕自己一鬆手,就會失去她!就會永遠失去她!  

    她從哪裡來?是風中?是雪裡?還是山上?她又要消失在那裡嗎?不!絕不行!他絕對不答應!

    燭花一跳,周博突然靈光一閃,瞪大了眼睛,原來,自己竟比雪見還要傻!留下她,守住她,一輩子就這樣在一起,這才是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自己以前男人三妻四妾,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是和鄉下人最其碼的區別吧!姨娘什麼的,都是應當的。

    可是,這次雪見卻認了真,她不再撅著嘴小心眼的一旁生氣去了,她要走!

    如果沒有了雪見,身邊即使有再多的女人,又有什麼用!她們都不是雪見,都不是!那自己為什麼還為了那些所謂的面子執著的糾結著?如果了沒有雪見,那些人,即使有了那些人,他的心也死了;如果有了雪見,那些人,即使有了那些人,他會願意多看她們嗎?

    就是這個丫頭,她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老娘不稀罕被多個女人嫖過的小倌寵愛,多粗俗多噁心的話,就這樣毫不猶豫的從她嘴裡罵了出來!還說什麼,周博,你敢用摸過別人的手摸我,我就剁掉你的手;你敢用親過別人的嘴親我,我就縫上你的嘴;你敢用……我就切……,因為我,真的喜歡你!

    幸虧當時沒有別人,他沒當場暴走然後拍死她,都算她命大了!可是,這些天,這樣的話卻時時的在他耳邊想起,讓他都不覺的噁心起自己來。以前覺得理所當然的事,倒讓她這番胡說使得他平白的嫌棄起了自己,太沒有天理了!  

    一直覺得雪見這枚天下最大的軟柿子,永遠會任他揉捏才是,可是,她那樣坐在雨里,哭著唱著那首怪歌,我將真心付給了你,我將生命付給了你,我將你的背影留給我自己卻將自己給了你!那是怎樣的一種痛徹心扉,唱得他感同身受,心裡滿是傷痛,從沒有過的傷痛,和雪見一般無二。

    我以前怎麼會那麼傻?傻到以為雪見始終會在自己手心,永遠不會失去?傻到以為她一定是老天給他送來的禮物,可以一輩子屬於他?聽著她喃喃呻吟,放我走吧,每說一句,他的心都被刺上一刀,雪見對他的喜歡,他自是比誰都知道,這個笨丫頭離開他,只怕再無活路,可她仍然堅持著要離開,這種認知,徹底擊垮了他!

    「不要離開我!不許離開我!不能離開我!」突然的,周博擁住她,在她耳邊急切地說道。就像那次一樣,他抱著她整夜。有些人,是烙在心頭的,回想當時情景,只一眼,已成烙印。

    是啊,只一眼,已成烙印!

    周博就這樣緊緊摟著她,生怕一鬆手,她會消失不見,會嗎?會有這種可能嗎?她的來,飄然若夢,她的去,不不不!沒有她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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