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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漂亮精緻的複製人,只是神明的傀儡罷了,他們的一言一行,在被製造出來之前,就已經設定好了,包括他們的記憶。
一個複製人死去,馬上就會出現另一個他,一模一樣的他。
連城市都在設定里按照神明的偏好運行,沒有意外,沒有偏差,每一天都像是昨天的複製。
所以他選擇了去守塔,在沉睡與甦醒里反覆輪迴。
「你當然有幼年。」長風道,「每個神都有,你們的技能,記憶,超能力的使用,是無法通過複製掌控的,必須要經過學習,不然就會像是神明的克隆體,愚蠢呆板,容易死亡。要等到你們成年,通過了考核,記憶便會被洗去,最終成為『神』。」
「你的記憶被清洗後,我觀察了你很長一段時間,確認你有沒有失去好奇心。一開始,我以為你與其他的神一樣,在漠然里重複著甦醒與睡眠的輪迴,直到你意外發現了人類的城市遺蹟,你在哪裡呆了很久,也讓我確定了,你仍舊存有好奇心這樣的情感。」
「你好奇神明時代之前的人類時代,所以我選擇了你。在拉你進入遊戲時,我清理了你的記憶,植入了一段編造的虛假記憶,這一方面是為了不讓你疑惑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是給你留下關於異種的知識。」
「在你開始遊戲期間,我曾多次問過你,你接下來想做什麼,你的欲望是什麼,現在,我也想問這個問題。」長風的語調很輕,輕得沒有了冰冷的機械感,「江寂,你現在的欲望是什麼?」
江寂看了很久的天花板,問道:「在我意識回歸的那段時間,謝驚塵做了什麼?」
長風道:「他與金銘謝氏以及種田教的人,達成了交易。金銘謝氏需要一個穩定且強大的,能讓他們不被另外幾個家族蠶食的繼承人,謝驚塵答應會保護金銘謝氏,條件是他們將不再參與任何針對你的行動。」
「種田教想要重返第一區,進入聯邦政府,爭奪政治權,不過謝驚塵沒有答應他們這個條件,而是答應了會幫他們修建能讓幼年的我運行的資料庫,而種田教付出的條件,是讓機械佛教的人,延遲支援神農白氏。」
江寂聽完沒有說話。
長風繼續說:「當然,只要謝驚塵不再進入遊戲,這些條件全都會失效,但謝驚塵再進去的,因為他是個守信用的人。」
江寂道:「那是你不夠了解他。」
謝驚塵是個隨心所欲的瘋子,他才不在乎這些。
長風道:「我當然沒有你了解他,因為他只願意與你交流。人類的情感是我最嚮往,也最想守護的東西,因為它們足夠複雜和神奇,特別是愛情。它能讓兩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因為情感而變成彼此最親密的,願意為對方無條件付出的人。」
「謝驚塵是個沒人能掌控,也沒人能命令的瘋子,但在你面前,卻是像是一隻可愛的金毛大犬。」
江寂道:「你這個形容讓我有點反胃。」
長風笑了笑:「我只是實話實說,如果有他陪著你,你就不會無聊了。」
江寂輕聲道:「但我們不是一個時間的人,他屬於現在,我屬於未來。」
長風道:「原來你也沒有那麼了解謝驚塵,他會為了你,留在你所在的時間裡的。」
江寂不再說話了,他垂著眼,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電視機上,黑色的屏幕倒映著他一個人的身影。有那麼一瞬間,他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思緒,想像了一下謝驚塵坐在他旁邊的樣子。
謝驚塵一定不會像他這樣,安分規矩的坐著,他會懶散地歪斜地靠著沙發,然後跟江寂說一堆沒什麼意義的廢話。
長風這時突然道:「白棠的母親剛剛過世了……在你意識回歸期間,白棠母親傷勢惡化,進了兩次搶救室,那時情況就已經很不樂觀了。」
說道最後,長風輕嘆了一聲。
江寂靜了一會,語調漠然:「你不是應該高興嗎?白棠選擇留在遊戲裡的機率變大了,而你需要這樣一個玩家掌控著神農白氏。」
長風道:「死亡總是讓人悲傷的。」
*
江寂不知道什麼時候,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他這一覺睡得意外的安穩,還做了一個很奇怪的,毫無意義的夢。他夢見了顛倒的賽博世界,城市摺疊了起來,但又怪異地能在兩片城市之間看見白雲與藍天,巨大的鯨魚就在天空中飛行。
江寂站在路面上,仰頭看著天空。他在這之前似乎還很忙碌地做了什麼事,但不記得了。
他就只是站在路面上,看著天上遊動的鯨魚,看著白雲之後的鋼鐵森林。
沒過多久,江寂聽見有人在叫他。
「江寂。」
他回頭,看見了穿著黑色襯衣的謝驚塵,他牽起了江寂的手,跟他說:「今天我又掙了一個億,我們去買樓吧。」
江寂在夢裡問:「買樓幹什麼?」
謝驚塵說:「安家。」
夢到這裡,江寂醒了。
他抬手搭在額頭上,一陣無言,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夢。
從沙發上起來,江寂的確有些餓了,他去廚房燒水,準備煮個麵條,等水開的時候,江寂回想著那個夢。
安家。
家。
他回頭,看向空蕩的客廳。
這會已經是傍晚了,夜幕初降,屋子裡光線昏暗,顯得異常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