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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附近便利店買了點吃的。」張叩一把袋子放在座椅上,「只有三明治和餅乾,還有飲料和礦泉水,你想先吃什麼?」
白棠沒什麼精神地搖搖頭。
張叩一拿了瓶礦泉水,擰開了遞給白棠,在白棠喝水時,他才有些尷尬地說:「你外婆的屍骨,我去幫你認了,然後從殯儀館叫了車,那邊幫你把外婆安頓好了。」
這種事張叩一也是第一次碰見,白棠最開始讓他幫忙的時候,他其實懵了好一會。還是跟著另一個遇難者家屬學,才知道的叫殯儀館。
不然他只能看著白棠外婆發呆。
「好。」白棠握著水,「謝謝。」
張叩一在白棠旁邊坐下,忽然不知道再說什麼,只有僵硬又尷尬地保持著沉默。
在賽博世界時,他跟白棠相處很自然,因為那時張叩一蒙著臉,並且不知道白棠是玩家,他把白棠當成某個遊戲npc看,所以相處起來毫無心理負擔。
但現在不一樣了。
張叩一轉頭看著白棠,下午出事的時候,他在樓上看見白棠被聯邦的人襲擊,其實嚇了一大跳。真的是做夢都沒想到白棠竟然是玩家,她應對神農白氏家族內外的事,實在太得心應手了,她身上完全沒有玩家的影子。
而現在,這個頭髮凌亂,身上沾染著血跡與灰塵,臉色蒼白狼狽的白棠,反而讓張叩一感覺陌生。他印象里的白棠是驕傲活潑的大小姐。
張叩一正看著白棠胡思亂想,就這時,白棠忽地抬起濃密的睫毛,那雙貓一樣的眼睛亮瑩瑩地看向他。
「重新認識一下吧。」白棠打起精神來,勉強笑了一下,「我叫白棠,是第一批玩家,超能力應該是預判和直覺之類的,我能依靠直覺,猜到我對面的人大概在想什麼。」
張叩一的表情瞬間變得很奇怪,還帶了一點驚悚和恐懼:「那你該不會……能直覺出來我剛剛在想什麼吧?」
白棠就是知道讀心這個超能力的可怕,所以沒有跟張叩一說實話,她道:「大概能猜到,你對我是玩家感到驚訝,可能還覺得我和賽博世界的大小姐風格詫異很大。」
張叩一:「……」
全中。
張叩一感覺有點坐立難安,腳指頭使勁摳著地面,他努力控制著自己,告訴自己一定要管住思維,不要亂想,不要亂想了……
白棠把張叩一的心理活動全都聽完了,她垂著睫毛,還是之前的表情:「不論如何,今天很感謝你,要不是你救命,我早就死了。」
張叩一笑了笑,他屈起有些無處安放的長腿:「你這樣禮貌,我感覺好不習慣……」
賽博世界的白棠驕縱蠻橫,性格還有些頑劣,總喜歡捉弄張叩一。
白棠也笑:「在遊戲裡是沒辦法,白家大小姐的性格就是比較……惡劣。」
張叩一在對話里慢慢放鬆下來:「你演技是真好,連白家內部都沒有懷疑你。」
白棠轉眸看向別處,沒說她本身性格與白家大小姐就有些相近,只是在現代世界她只是個普通人,沒有任性放肆的資格。
兩人安靜了一會,剛輕鬆下來的氣氛再次變得有些微妙。
張叩一看著亮著光的手術室燈,正要說話,就聽見白棠說:「你跟江寂是不是很熟?」
她慢慢抬起頭,說道:「能幫我約一下江寂嗎,我想跟他見一面。」
張叩一道:「你想做什麼?」
白棠低眼看著自己的手,她手指上有擦都擦不掉的乾涸血跡。白棠用力摳著那些痕跡,說道:「聯邦與玩家是無法共存的,以後我們的矛盾只會越來越大……」
她長而卷翹的睫毛半斂,但就算這樣,也沒能遮住她眼珠里的冷光。
「我們不能再這麼被動了。」白棠抬眼,「張叩一,你真的覺得,這只是一場遊戲嗎?」
張叩一接不出話。
在他被賈風的粘液蓋住臉時,在地上痛苦翻滾的窒息感,瀕臨死亡的絕望感,全都清楚而深刻地紮根在他記憶里。
他在今天看見了城市被毀壞,看見無數無辜人慘死,他抱過一具老人的屍體,自己也差點被聯邦入侵者殺死……這的確不是一場遊戲,而是一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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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醫院兩公里多的某酒店。
這裡在江城疏散區外,只有部分居民自願撤離,大部分都留在了平時生活的區域裡。從不高的酒店窗戶往下看,能瞧見車流和行人。
距離聯邦入侵已經過去了七八個小時,儘管網絡上吵得腥風血雨,大批人激憤的斥責和痛罵著遊戲與玩家,但在現實世界裡,生活正在逐漸恢復平靜。
謝溪橋就站在酒店的窗前,安靜平和地瞧著窗外的夜色。從他這個角度,能隱隱約約看見一點醫院的樓頂。
房間裡只開了一盞暖黃的落地燈,光影溫暖模糊地勾出了謝溪橋優雅高挑的身影。
「會長。」沙發上的謝將出聲,他面前放有一台筆記本電腦,「都準備好了,現在發嗎?」
謝溪橋仍舊看著窗外,溫柔地應了一個字:「嗯。」
謝將在筆記本上敲了幾行字,發送出去。
於是幾分鐘後,本就吵得近乎翻天的網絡上,突然開始出現更加偏激瘋狂的言論。
【憑什麼我們要成為受害者,憑什麼造成這一切的玩家還能擁有超能力?這根本不公平,下次遊戲再入侵,受傷的還是只有我們,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