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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若凡昏昏沉沉地睜開眼,胸前伏著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美麗婦人,啪嗒啪嗒的眼淚落下來,沁入他胸前的衣裳,涼涼的。
「嗯?這是……穿越?」許若凡撫了撫腦袋,半撐起身軀。
入目的,是一室古色古香的家具。
挑高的黃花梨雲紋大床、鸞鳳雕花套幾,樣式古樸穩重,放到現代,應該能賣上個好價錢。
「凡凡,你醒了,穿、穿什麼?冷嗎凡凡……」美麗婦人抬起頭,關切地捧著許若凡的臉。
許若凡暈乎乎地看著懟在自己眼前的女子。
女子面若芙蕖,唇若點脂,纖腰不盈一握,美得不可方物。
若不是挽著一個婦人的髮髻,只怕看不出任何歲月的痕跡……
「你是誰?」他慢半拍地問。
婦人一愣,嗚嗚哭了起來:「娘知道,你終歸要恨我……若不是我沒忍過那半個時辰,你也不會生在陰時,成為這該死的祭品,讓那狗皇帝……」
祭品?
許若凡一怔。
像是才真正裝載完畢,記憶鋪天蓋地而來——
「他」,許若凡,許家最受寵愛的獨子。懵懂快樂地度過了人生前20年,卻在最後一天得知,自己從誕生開始,就註定會被獻祭給深淵之下盤踞的魔物……
等等,這熟悉的劇情,不是他剛剛看到的那本小說嗎?
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叫……《鎮魔》?
許若凡大概記得,書中是一個劍與妖魔共存的世界。妖魔作亂天地,人類無法與之對抗,只好以鑄劍師的心頭血,培育出各種各樣的劍靈,制衡魔物。
這種情況下,誕生了幾個因實力而聞名天下的鎮魔世家,許家便是其中一個。
許家人不畏魔物,自我流放到大陸最偏遠的邊陲,鎮守在「萬邪之體」淵所盤踞的地崖邊上,才保得一方百姓的短暫平安。
即使如此,人們仍然要在每一甲子,搜羅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陰命人,作為祭品,推入地崖,獻祭給沉眠其中的萬邪之體,祈求「祂」不要禍害百姓……
這一代的陰命人,好死不死,竟是功勳赫赫的許家家主許崇威的獨子——許若凡。
二十年來,許家人瞞著許若凡,明里暗裡做過各種各樣的抗爭,最終抵不過一道聖旨:
要麼,獻祭許若凡,要麼,許家滅族……
所以,今天,許若凡將會被打包獻祭給那個深淵底下的千年魔物。
雖然有著比較宏大詭異的世界觀,許若凡卻記得,這本書其實是篇正經……真正的劇情,其實講述的是主角白輕流與顧軒宇的愛恨糾葛,剜心、剔骨、火葬場……要素齊全。
「許若凡」作為一個給兩位主角的相遇墊戲的倒霉炮灰祭品,兩個時辰後,就會因被魔物吸光神魂,在本書正式殺青,領盒飯走人……
穿成許若凡的許若凡:「……?」
不是吧。
他才剛死過來,又要再死一次?
路人角色就可以這樣壓榨嗎……
「婉兒,慎言!」威武渾厚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許若凡抬眼,看到雲錦繅絲的屏風後,有一個模糊而高大的身影,似是已經獨自在那站了許久。
那人從屏風後踏出,年齡約莫四五十歲,身後背著一把長劍,五官剛正,神情不怒自威,眼眶卻泛著赤紅。正是許家家主,許崇威。
「我說的,哪有錯!那狗皇帝只會他奪人所愛,三皇子也是陰命之人,怎不見他把自己的孩子推下地崖,換百姓平安!」
趙婉兒刷地站了起來,杏目圓睜地瞪著自家相公。
許崇威一下子說不出反駁的話。
趙婉兒抽噎一聲,低頭抹了抹眼淚:
「可憐我許家,捨棄京都繁華,鎮守地崖多年,最後竟連一個後人也留不得……凡凡可是我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孩子啊……」趙婉兒嗚嗚哭了起來。
「你……唉,天威不可冒犯,小心隔牆有耳啊……」許崇威嘆了一口氣,本想將趙婉兒攬入懷中安慰,卻被她一把推開,頓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抬眼,竟求助地看向許若凡。
許若凡:「……」
看我幹什麼?這是你自己的老婆啊。
《鎮魔》書中,對這炮灰一家並沒有太多詳細的介紹。許若凡從接收的記憶才得知,許家家主許崇威是中年娶少妻,對趙婉兒疼愛得不行,卻因不善言辭,經常造成誤會,很多時候,都需要兒子許若凡進行調解……
許若凡略一回憶,前身過往與家人的點滴記憶洶湧而來,俱都而甜蜜。
二十年來,他們一家人一直過著平凡和樂的生活。若不是獻祭之事,也不會導致眼前的分崩離散……
若他能與自己父母有這樣溫暖平凡的二十年相處,也並無遺憾了。
「娘,別哭了。爹,多大點事,我不怪你們。」
許若凡笑了笑,從床上坐起身,開口,便認下了這對爹娘。
趙婉兒噗嗤一聲,反而被他氣笑了:
「凡凡,說什麼胡話,這都不算大事,還能有什麼大事?常人入了地崖,絕不可能生還,更別提曾有多少妖魔死在許家人手上,『祂』一旦甦醒,絕不可能放過你……」說著說著,她又淌下眼淚來。
「難怪……」許若凡抬手擦了擦趙婉兒的淚水,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