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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若凡後退了半步,定了定神,見虛掩的窗戶半天沒被那黑影撞開,大著膽子又湊過去,向外看了一眼。
那黑影就在他窗前,仍是努力重複著撲向他的動作,卻似乎在屋前撞到了什麼透明的屏障,被彈開去。
嚯,竟有結界!許若凡驚奇地感嘆了片刻。
難怪,這桃源村雖然有詛咒,卻能夠世代安然繁衍。
那他便更不怕窗外的黑影了。
他略掃了一眼小院,只見無名仍是站在小院門口,不聲不響的樣子。而那黑影掠來掠去,也像是看不到無名似的,並不出手攻擊他。許若凡頓時放下心來。
許若凡再懶得關注那黑影,只把窗子啪地一關,放好劍,吹滅了蠟燭,身軀放鬆地倒在小床上,舒服地喟嘆一聲,閉上眼。
他今天忙活了一天,實在是太累了,眼一閉,不到三分鐘便進入了夢鄉。
許若凡這一覺,睡得昏沉而香甜。
遠處似傳來一聲驚叫,也沒能把他驚醒。
就在他渾然無所覺的時候,整個桃源村隱隱晃動了三下。
與此同時,絲絲縷縷的黑霧,自村口那棵老槐樹開始,緩緩擴散開來,一點一點地,籠罩住整個村莊……
黑霧逐漸變得深濃。
原本,桃源村入夜後,還可見星月,這一下,整個天空一片漆黑,再沒有半點光亮。
就連那原本亂竄的黑影,都空前安靜了下來,不知躲到了何處。
唯有那名站在許若凡屋前的灰色人影,一語不發地佇立。
那黑霧先是快速擴散開來,仿佛在搜尋著什麼。
不一會兒,又緩緩向著村口的那間小草屋聚攏過去,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焦躁。
「許……若……凡……」
黑霧之中,千重聲音狂躁而混亂,從那窗縫間闖入,陡然襲向那名躺在床上安睡的青年。
就在這時,小院門口的灰色人影動了。
他半閉的眼眸倏然睜開,執起大刀,迅疾地破門而入,刀光殘影疾速掠過,攻向那片並無實體的黑霧。
「呵……是你……」黑霧——淵微微閃開,饒有興趣地笑了。
下一刻,黑霧伸出無數道氣息,卷向那名灰色人影。
無名雖然平日裡動作遲滯而緩慢,打起來卻變得十分快速,仿佛天生便是為此而生,他只是揮舞大刀,竟能與淵在三招之內打得不相上下。
兩人過招時的勁風,劈碎了桌椅、劈碎了木窗、劈裂了木門,又把屋頂劈裂了。
許若凡躺在床上安睡,睡得昏天黑地。
他身上蓋著一張村長婆婆送給他的大花薄被,纖長眼睫之下,雙目緊閉,均勻地呼吸著,唇邊尤帶著一抹幸福祥和的笑容。
那兩人從屋內打到屋外,捲走了一段籬笆,又把許若凡新做好的書櫃撞倒了。
片刻之後,無名落敗,普通落在地上,被那黑霧捲起,遠遠扔出了院裡。他倒在地上,睜著眼,像一個停滯的石像,不動了。
淵似冷哼了一聲,翻湧的黑霧,席捲而起,再次衝進小草屋已然變得破敗的門窗之中。
祂尋找的那人,正躺在那屋裡的床上安睡。
一見那人酣睡的容顏,祂更加狂躁。
祂一路追隨而來,幾乎不眠不休地四處尋覓,他竟自己躲進這與世隔絕的鬼地方,睡得香甜?
「許若凡……你竟敢……欺騙我……」
黑霧不知自己心中的火從何而起,只知道,祂迫切地要衝向眼前的人。
混沌的黑霧絲絲縷縷展開,化為利刃,疾速襲向了安然沉睡的青年。
然而,就在那尖刺即將刺破青年皮膚的時候。
不知為何,頃刻間柔軟下來。
「許……若凡……」黑霧嘆息一聲,緩緩擴散開來,裹住了青年。
像是將那身影珍而重之地擁入懷中。
次日,天光大亮。
許若凡前半夜睡得滿足而香甜,只是後半夜不知為何,老夢到自己窒息在水中,差點溺斃過去。
他才剛醒來,便察覺到胸前壓著一隻重重的胳膊。
許若凡腦子還不怎麼清醒,抬手把那胳膊扔到一邊去,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坐了起來。
晨光下,青年頭髮凌亂,眼皮耷拉著,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許若凡這才發現,他身邊躺著一個人。
一個身著黑衣的人。
一個以手撐頭,側躺著,瞪著眼直勾勾盯著他看的黑衣人。
「喝!你又是誰?」許若凡後退半步,徑直從床上狼狽翻滾下來。
他現在的心臟,雖然能承受住各種奇怪的妖魔,卻承受不住醒來的時候,身邊突然多了一個陌生人!
下一刻,看清了屋裡的模樣,他更是覺得自己太陽穴突突地狂跳,心率更是一路狂飆。
「我的老天爺啊,我的……窗呢?我的……門呢?還有我的才做好的桌子,它怎麼這樣了?」
許若凡在屋裡團團轉,慣常雲淡風輕的面容,隱隱露出崩潰之色。
他昨天忙了一天才打掃好的房子,他昨天才擦乾淨的門窗,他昨天才一錘一錘小心做好的桌子,他昨天才從隔壁家借來的椅子!
破窗之外,新做的書櫃倒在地上,蒙著一層灰撲撲的塵土;好端端的籬笆消失了半截,斷裂處整潔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