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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若凡輕輕放下酒杯,終究沒有喝下這杯酒。
這一夜,顧飛白拉著許若凡,對他說了一些凡間劍過往的事。
許是因為回憶太過久遠,又似有幾分失真,許若凡聽在耳里,卻並沒有怎麼聽進去。
卻能感覺到,他對凡間劍,愛之深。
無論這是出於一名劍痴,對一把舉世無雙的名劍的愛意;還是出自一個鑄劍者,對自己最嘔心瀝血的造物的愛意……顧飛白,把那種深刻的情感,毫無保留地表現在了許若凡面前。
到最後,他讓許若凡取來凡間劍,伸出手,撫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眼眶通紅,不見了他平日的瀟灑自如……
許若凡不覺產生幾分莫名的愧疚。
兩人分別之後,許若凡將凡間劍抱回了屋裡,通過那侍從,給皇帝同樣回了一張字條:
「謝吳清白,禁軍團滅。若無萬全之策,萬勿立儲。」
此信寄出,他已仁至義盡。
許若凡知道,當今皇帝……根本無法直接與顧飛白這個千年老不死對抗,所以才勸說皇上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等想到萬全之策,再行立儲不遲。
至於皇上是否信任他、又是否願意聽他的話,那就不在他的掌控範圍內了。
許若凡知道禁軍已全軍覆沒,回了那字條後,便沒有再繼續徒勞打探相關的消息。
這幾日以來,在顧飛白三番五次的邀請下,許若凡常常前往劍閣,與他見面。
顧飛白以一柄桃木劍為例,教他一些基本的劍招、劍陣;教他如何最大限度地以目前的狀態,發揮凡間劍的效果;也教他時時刻刻嘗試與凡間劍通靈,嘗試著與它合為一體。
在這鑄劍山莊莊主的教導下,幾日過去,許若凡已經基本能夠用凡間劍來自保,不再擔心他人來襲擊自己之時,毫無還手之力。
而且,他能感覺到,他在使用凡間劍之時,凡間劍之中,似乎開始傳來一點微弱的回應。
或者說,這並不是回應,而是某種共感。
這是與凡間劍往日的死氣沉沉,截然不同的狀態。
然而,就在那一日,許若凡細細感受著凡間劍微微的震顫之時,一群人圍住了這所別院。
與此同時,別院外,傳來了皇帝立四皇子為儲君的消息。
皇上果然沒有動用禁軍,反而把那些禁軍都圈禁起來,下令他們不得行動,然後火速用吳將軍與謝將軍的人馬,制住了三皇子與顧飛白的別院,打算把兩人同時制住。
然而,顧飛白這邊雖看似沒什麼反應,三皇子那邊,卻似早有預料,很快派人潛入地牢,解放了大批禁軍,發動宮變,直接攻入皇宮之中,挾持了皇帝,想要逼他讓位。
此時,許若凡正與顧飛白對坐在淬金亭里,兩人下著五子棋,下得不分勝負。
淬金亭外,一行人馬闖了進來,將顧飛白押到了劍閣看守。
臨去之時,許若凡看到顧飛白露出一抹笑容。
那是一抹淡淡的、好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笑容。
眼看著眾人將顧飛白帶走,許若凡伸出手,悄悄摸了摸食指上的黑戒。
那片黑霧,倏忽襲來,隱隱繚繞在他四周。
「淵!外邊怎麼樣了?我爹娘現在如何,你知道嗎?」他忍不住焦急地問。
「宮變之時,修竹院大亂,我已趁亂將他們轉移走了。」淵的聲音,自那黑霧中傳來。
不知為何,許若凡聽著,淵的聲音,似乎有些虛弱。
他因爹娘安全而放下心來,長舒了一口氣,卻不自覺地又擔心起淵來。
「你怎麼了?」他望著那黑霧,卻始終未從那黑霧中窺見人形。
那霧色絲絲縷縷繚繞,淡淡的,好似有些縹緲。
「無礙……」淵的聲音,忽而化為了幾重,重疊而虛無。
「淵,你怎麼了,你在哪?」許若凡焦躁不安地站了起來。
一下子,周圍的守衛目光都齊刷刷剜在他身上。
他輕咳一聲,終是重新坐了下來。
淵見他追問不休,低聲道:
「這幾日,無涯峰趁我不在,突然襲擊了魔域。我回去簡單處理了一下,又趕了回來罷了。」
許若凡大驚:「趕回來……你強闖了皇城外的陣法?」
「嗯哼。」淵的聲音越□□緲。
「你怎麼能冒這個險?誰都知道皇城的那些個陣法極克魔物……你非要再次闖回來,不要命了嗎?」許若凡心中不由得有些火起。
他知道淵很強大,可不知道他還是個這樣的犟種。
闖進皇都,竟比祂的命還重要……
「噓……讓我安靜會,我要睡了。」淵的聲音越來越小。
「淵、淵!」許若凡頓時覺得有些不安,喚了祂幾聲。
「別吵我,讓我睡……」淵低聲道,「不必尋我,我就在你手中的這枚黑戒里……」
許若凡微微一怔,看到周圍繚繞的淡淡黑霧,倏然消散了,再不見蹤跡。
與此同時,他食指上漆黑的戒指,越發冰涼起來。
淵……再度沉睡了。
就像他初次見到祂時那樣。
只是不一樣的是,那一次,祂沉睡在凡間劍之下;這一次,祂沉睡在他手中的黑戒里。
許若凡深吸了一口氣,收起所有不安的心思,抿了抿唇,將那黑戒輕輕摘下,小心地放入衣內的暗袋之中,貼著心口之處,小心保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