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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始至終,淵都一臉認真,神色之中,未曾出現半分狎昵。
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你是在同我……表白麼?」許若凡喃喃道。
「什麼,是『表白』?」淵偏了偏頭,仍是認真望著許若凡。
許若凡不敢接那一束專注的目光,下意識舔了舔乾澀的唇瓣,心臟砰砰地跳。
祂甚至不知道,什麼是表白啊……
怎麼就能跳到了雙修呢?許若凡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淵的神情是那樣認真,目光是那樣純粹,許若凡覺得自己要被這道目光燒穿了、灼化了。他迫切地希望有什麼東西能暫時擋住這目光,讓他稍微緩一緩……
可是,沒有。
他孤立無援地站在這目光下,顫抖著,長長吸了一口氣。
「這對我而言,過於突兀了。」
他的聲音很輕,也不由自主打著顫。
倒不是因為,他害怕淵。
更多的是——多年以來,他一直以一個過客的視角,旁觀著其他人的愛恨別離,他從不曾為那些事情勞心傷神,相反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頭一次,一個愛情大禮包,毫無預兆地砸到自己頭上來。
淵偏了偏頭,好像一個好學的學生:「如何才能不突兀?」
祂微微蹙眉,忽的仿佛想起些什麼,眼神一亮,再次打開那冊《金縷衣》,嘩啦啦地翻動查找起來,一目十頁,空前認真。
「喂,不是這樣!」許若凡臉上有些燒紅,他撲上前,一把按住那本《金縷衣》,不讓祂繼續翻動,生怕祂又學了些他應付不來的東西……
「那該如何?」淵抬眼看他,無比堅定地詢問著。
許若凡原本想了許多糊弄祂的言辭,可是目光一瞥到那雙純淨漂亮的黑眸,便不由自主地又把那些糊弄人的話全吞進了肚子裡。
他訥訥問道:
「在你眼裡,兩人雙修,意味著什麼呢?」
淵的眼睫顫了顫,目光忽的一飄,悠悠落在那冊《金縷衣》赤.裸裸的插圖上。
許若凡注意到祂游移的目光,輕咳一聲,將那書合了起來,塞回了書柜上,牢牢壓在其他書的最底下。
再見吧您!
淵見書被收走,眉頭微蹙,神情頗有些不滿:
「不正是如這書中所言麼?」
許若凡堅定地搖頭:「話本只是話本,想怎麼來怎麼來。可現實有那樣多的問題,比如咱倆一個人、一個魔;再比如,我再普通不過了,你卻希望建魔域、毀天滅地……這些問題,話本里可不說。」
「那你呢?」淵雙眸亮晶晶看著他,「你如何認為?」
許若凡扶額。
今日,淵向他拋出了太多、太多的問題,沒一個是他接得住的。
「我現在沒有辦法回答,淵,真的太突然了。我從未想過這個。」許若凡看著面前的黑衣男子,雙目逐漸有些失神。
不久前,淵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一道黑霧構成的魔物,時常掐著他的脖子,留著口水想吃他的魂魄……
就算祂後來化了人形,在他眼裡,也更像是一道披了人皮的黑霧。與其說祂像人類,倒不如說,更像獸些。
所以,他從未想過,要與這樣一坨黑霧談戀愛?
不、不對,淵說要與他雙修……這根本就不是談戀愛。
思及此,許若凡更是覺得有些不安。
「我、我不能與你雙修!」他閉了閉眼,一口氣道。
許若凡說完,靜靜等了片刻。
他拒絕了祂……淵會像之前那樣,騰起黑霧,陷入憤怒之中嗎……
良久,對方都沒什麼反應。
許若凡惴惴不安地睜開眼睛,偷瞧了一眼,只見淵仍是定定看著他,只是眸中晶亮的光芒黯淡下來,像是什麼東西熄滅了,又落入泥里,深深沉了下去,變回一片漆黑。
「淵……」他下意識叫了一聲,上前一步,想要拉住祂的胳膊。
瞬息之間,淵卻後退了一步。他抓了個空。
「淵……我的意思是……」他下意識想解釋,卻不知道自己為何想要解釋,又該解釋些什麼。
淵仍是用那種死氣沉沉的、漆黑的、萬念俱灰的目光看著他,一語不發。
令人窒息的黑霧,漸漸充斥了整個小屋。
許若凡有些喘不過氣來,砰砰跳動的心臟震著他的耳膜。霧色漸濃,淵那面無表情的神色,逐漸被那黑霧遮蔽了,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
許若凡心裡咯噔了一下:「淵!」
很快,那濃郁的黑霧一點點淡了下來,消散在空氣中……
窄窄的小屋,空空蕩蕩,只剩下許若凡一人。
「淵……」他喃喃一聲,失神地看著空蕩蕩的小屋。
桌上,還有一盆半涼的炒雞。
噴香的味道,也隨著那涼氣席捲,逐漸淡了下來。
許若凡呆呆望著那盆炒雞,鼻尖莫名覺得有一絲酸澀……
良久,他深深嘆了一口氣,抬手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腦殼,輕罵了一聲:
「叫你說話不過腦子!」
是啊,按理來說,淵的表白,不管他是接受還是拒絕,他本該有一百種方法,讓聽的那人心花怒放地收下的。
可最終,怎麼就成了這樣呢?他這是中了什麼邪,竟連話也不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