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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並沒有任何催眠的成分,於人類而言,這更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語。
可是對那些聽到這句話的劍靈而言,這個聲音,它們卻是無法抗拒的。
它們只能、也只想,下意識地遵從。
於是,若干半透明的靈體,緩緩轉過頭去,正如許若凡所言,仿佛從沒有見過他。
許若凡鬆了一口氣,拉著無名,繼續向著那道暗門快步沖了過去,按照白天的步驟,一通開啟,鑽了進去。
夜色中,狹長的暗道沒有點燈,更顯黑暗擁擠。
許若凡和無名奔到那轉角盡頭,再向著那片崖壁望去,卻發現那裡已經空無一物。
白天被釘在上面的劍靈,不知去了哪兒。
許若凡怔了片刻,忽然感到一陣令人不安的視線燒灼著自己的後背,聽到一個陌生的嗓音:
「你們兩個,想幹什麼?」
許若凡偏過頭,這才發現,白天被釘在崖上的那隻劍靈,已然被放在了地面上。
他化了人身,身上仍纏著重重疊疊的鎖鏈,正盤腿靠在一旁的暗室里,眯著眼,眼神不善地打量著他和無名。
他身旁插著一根冰藍色的長劍,鎖骨之上,仍有破潰之處,尚未癒合。
無名抬起手,暗暗把手按在了刀柄。
許若凡見這劍靈神色有幾分厭世刻薄,思索片刻,上前一步道:
「你這傷口,怕是需要處理一下。」
那劍靈冷哼一聲:「用不著你多事!」
許若凡沒有做聲,在地面上找到一根樹枝,拾起來掂了掂,見是不易折斷的分量,便抬手在地面上畫了起來。
那劍靈斜眼看他動作,神情有幾分防備。
許若凡只當沒注意到他的眼神,專心在地上畫著。不一會兒,一個最簡單的聚靈陣,便在地面成型了。許若凡看著聚靈陣中不斷聚來的靈氣,滿意地拍拍手,扔掉了樹枝,嘆了一聲:
「享受吧!享受完了,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那劍靈以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許若凡。
許若凡只是微笑站在原地。
很快,那劍靈的神情,從抗拒,不由自主地變為享受……
許若凡所畫出的聚靈陣,聚出的靈力至純無比,若不是淵那樣的邪物,都能從中獲益。
不一會兒,那劍靈鎖骨上破潰的傷口,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好轉。
「你到底是誰?」
那劍靈終於覺得有哪些不對,望著許若凡的眼神,少了些防備,多了幾分好奇。
許若凡卻是神秘一笑,搖了搖頭:
「除你我之外,我不希望今天有其他人知道我來過這裡,很抱歉暫時不能告訴你我的身份。」
那劍靈嗤了一聲,卻沒有表達反對。
許若凡便順著問道:
「今天白天,他們為何要把你釘在懸崖之上?」
劍靈抬了抬眼皮,吸了口聚靈陣之中至純的靈力,懶懶道:
「自然是因為,我沒按他們說的做。」
「他們要你做什麼?」許若凡問。
「他們要我做的事可多了。今天要我領著它們操練;明天要我指揮它們巡邏,還要帶著劍靈出去殺妖、殺魔、殺人。我就是一頭拉磨的老驢,用著不順心了,總得抽上一鞭子。反正,我死不了,也逃不了。只能按著他們說的做。」那劍靈懶懶靠在一旁,似是早已習慣了一切。
「……」許若凡觀察著這劍靈的模樣。
比起其他那些初生的、各種奇形怪狀的劍靈,這隻劍靈早已化了人形,且他身上靈氣純厚而強大,也並非一般劍靈。
他問:
「你化了人形,身上靈氣又純厚無比,明明是一隻很強的劍靈,卻沒想過要逃麼?」
那劍靈笑了,似是覺得他在異想天開。
直到對上許若凡認真的神色,他面上的笑意才一點點淡了下來,冷聲道:
「逃不了。那縛魂蠱,縛人六魂之時,只是腦中時時有些異常聲響,尚且可以自主;七魂被縛,已是身不由己;再差一魂,我便比那邊的劍奴還不如了。」他瞥了一旁的無名一眼。
許若凡卻是吃了一驚:「你也中了那縛魂蠱?」
「鑄劍山莊的劍靈自誕生之時,便要種下縛魂蠱,縛七魂;而劍奴則是自民間覓來一些根骨卓絕的孤兒,縛八魂而成。怎麼,你竟不知曉?你不是鑄劍山莊的人麼?」
那劍靈聞言,似是覺得有些好笑。
「我不知道哇……我原以為,只有劍奴被下了縛魂蠱……」許若凡喃喃道。
電光火石之間,他思緒飛轉,又問道:「這規矩,千年前有麼?」
那劍靈笑道:「你身後那劍奴,不就是千年前的產物麼?你手裡的劍……」他聲音逐漸低了,「也是那老不死的以前最喜歡的那種模樣。」
聽到這裡,許若凡心中已有了答案。
他定了定心神,問道:
「多謝你為我解惑,不知該怎麼稱呼你?」
那劍靈斜斜瞥了一眼身旁斜插在地面的冰藍色長劍:「他們叫我,寒霜劍。你可以叫我寒霜。」
許若凡問:「寒霜,你想解開這縛魂蠱嗎?」
寒霜一愣,笑著搖搖頭:「我不想解開。解開了這縛魂蠱,我又能到哪裡去呢?我生在這裡,長在這裡,他日被他們用盡了、拋棄了,死在這裡,這便該是我的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