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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相胡亂地擦著臉頰上的眼淚,卻止也止不住,好似多年的沉疴痼疾在此刻徹底爆發,淚水斷了線,開始模糊他的視線。
心臟被愛人一刀刀捅開,刀刃在內里挑著他的血肉,那裡早已血肉模糊,沉疴難愈。
「我做錯什麼了嗎?」他問069,難以抑制地哽咽起來,「我是不是哪一步走錯了?是不是你早就發現了?」
他在進入智腦世界之前,是最懂如何拒絕別人的。他婉拒過無數熱烈的示愛,迴避過一雙雙帶有猛烈愛意的眼睛,大膽露骨的陳情,緊張結巴的告白,都不能讓他產生一絲波動。
可是他現在為了那個人,哭地這樣慘烈,甚至不斷地懷疑自我,一遍遍刨白自己的心,將自己不斷凌遲,猶如打碎骨頭在血肉裡面抓出骨頭渣子,深入骨髓。
「你沒有做錯什麼。」069的聲音有些難過,也不敢插科打諢了,恨不得幻化出實體,將淮相帶出這個位面。
他說:「如果你覺得難受的話,我帶你登出這個位面,我說真的,這點分我也可以不要。」
他見不得淮相這幅樣子,心軟了又軟,當即打開了後台,想要帶淮相登出位面。
「別了。」淮相側過頭,飛快地在胳膊蹭了下眼睛,將眼淚擦乾,「影響不到任務。」
但眼淚剛剛擦乾半秒,又從他的眸子裡流出下一滴,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地落下,眼睫毛被打濕,阻礙了視線。
可是再也沒有人會像上個位面的陸柏庭一樣了,那個人會把他攬進懷裡,像哄孩子一樣地親他,不斷對他訴說著愛語,同他在耳邊呢喃,纏綿,親吻。
依稀間,他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很像錯覺,在夢裡的時候淮相也經常會產生這樣的幻聽,在智腦世界想那個人的時候,他是不會願意從夢裡醒過來的。
有人喊他:「泛舟。」
果然是錯覺,他不叫林泛舟。
淮相抬起眼睛,眸子發紅,看向來人,他輕喚:「如丞。」
盛如丞提著鶴氅的下擺,三步並作兩步跑下階梯。
「你怎麼來這了?」他問,「我正要去尋你。」
盛如丞看著他,忽的察覺不對,便蹙起眉,語氣有點低沉。
「怎麼哭了?」他又問。
淮相吸了吸鼻子,剛想開口解釋,就被對方一拽,瞬間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他聽見盛如丞強有力的心跳,以及對方呼出的熱氣、喘息的起伏,讓他清晰地感覺到,身前的、抱住他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擁有喜怒哀樂,事事以他為先。
「怎麼了?」盛如丞攬住他的腰肢,並未做出些其他逾矩動作,「是不是因為皇上沒有同意賜婚?我並未放在心上的,若你我共一心,那便是其他什麼也無法阻擋的。」
懷抱太溫和,氣息太熟悉,甚至連嗓音也與陸柏庭殊無二致,淮相的心臟又好像跳動了起來。
若你我共一心,那便是什麼也無法阻擋的。
是這樣的嗎?
他問自己,是這樣的嗎?
那為什麼沈燕之會反悔呢?既然早晚都會變心,那為什麼要同他在一起呢?
也許是盛如丞同陸柏庭一樣的面龐,給了他無限的錯覺和底氣,他忽的生出些悲慟來,緊緊地回抱住盛如丞。
他不該向這個人做出承諾,給他希望,最後卻因為沈燕之的反駁而放棄的。
盛如丞沒做錯什麼。
這是他的報應。他想。
「對不起。」淮相輕輕顫抖,胡亂地說著,「真的對不起,我……」
「不必說對不起。」
盛如丞擦拭著他的眼淚,打斷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不是說好的嗎,無論如何,都不許向我說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再一次被人擁進懷裡,被人珍重對待,「泛舟,你已經盡力了,不是嗎?」
淮相嗓子發乾,說不出一個「是」來。
對方卻沒有在意,只是問他:「所以別哭了,好嗎?」
——別難過了,好嗎?
第71章 「吻我。」
淮相竟一時無法抽離這個懷抱,或許其中帶上了對陸柏庭的想念。
「我可能無法兌現諾言了。」他自覺娶不了盛如丞,此刻也帶上了懊悔的情緒,「我……」
他該說什麼?我不是故意的,還是我已經很努力了?
「沒關係。」盛如丞搶先一步回答他,「我知道你盡力了,就夠了。」
見淮相還要再說,他又道:「阿爹與我說了,那日.你在朝堂上請求皇上賜婚了。」
「我並不覺得你失敗了,畢竟向皇上請求這件事,也是很需要勇氣的。」盛如丞輕聲問,「不是嗎?」
他沒有責怪淮相無法兌現承諾,更沒有出聲詢問,而是直截瞭然地表達愛意。
過度的思考已經讓淮相的大腦無法運轉,眼淚也已然流干,再流不出什麼或者其他。
他也不想再哭了,哭完過後是無盡的疲憊,他並不想嘗受那種滋味。
但他想再抱一會盛如丞,想讓陸柏庭給予他一些力量和勇氣,告訴他其實沈燕之沒有變心。
可是一想到這裡,早就乾澀的眼睛又流出眼淚,眼睛泛起些紅腫,鼻尖也是紅的。
心臟一陣抽痛,只要一想到沈燕之。
……
淮相回到林府的時候,林父連晚飯都吃完了,早早就在書房處理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