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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看著陳庚年,溫聲規勸道:「林景福對那位老首輔倍加推崇,其實屬下這些年對此人也有所研究。徐亨這一生兢兢業業,確實做到了一位人臣所能做到的極致。只不過啊,他生錯了時代,或者選錯了君主。當然,這種事情他也別無可選。主公,我們的局勢雖說相當兇險,但反過來想,與其局勢已經兇險到這般地步,那再兇險一些也無妨了。徐亨若是真的心繫百姓,看到這封奏摺,自然會對主公您照拂庇佑一些。」
陳庚年聞言直搖頭。
他苦笑看向富春:「先生是不是對我太過自信了些,竟開始指望皇帝的人以身犯險來庇佑於我?」
富春聞言就笑了。
他看著自己苦等一生才等到的主公,笑問道:「主公此前去京師,可曾親眼瞧見過徐亨,可曾跟對方說過話,是他主動找您的嗎?他對您的態度如何,您對他又作何評價?」
陳庚年微微一怔,隨後說道:「確實是老首輔來找的我,態度很和煦,聊了幾句,像是在話家常,是個很有風骨的老前輩,言談舉止進退有度,很有年長者風範。」
富春眼睛裡的笑意更加明顯。
他稍微揚了揚下巴,有些得意,也有些驕傲:「我富春願意肝腦塗地追隨的人,他徐亨當然會喜歡。就沖他喜歡您這一點,我就可以斷定,這老頭人還算可以。大晉亡國不算冤枉,但至少朝堂之上還有些聰明人。」
「……」
陳庚年有些無言。
隨後就聽富春認真道:「主公,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知道,您一直對於登基一事很是抗拒,總覺得自己承擔不起這樣的重擔。但屬下今日想說的是,您不必有太多憂慮,事實上這天下再也沒有比您更優秀、比您做的更好的人了。您只管去做,只管大步向前走,剩下的,交給我們,交給他們,交給這亂世的百姓。」
這大概是富春第一次跟陳庚年聊起『登基』一事。
不得不說,老頭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聽過他這番話,陳庚年心裡某些擔憂和焦慮,都被悄悄撫平了。
於是陳庚年捏著那封奏摺,笑道:「那,我就讓林景福呈給內閣了?」
富春也笑道:「儘管呈上去,失敗了,無非還是得面對皇帝的打壓。但成功了,那我們就在敵方的大本營里,擁有了一位最強大的助力。」
這大概就是天下第一謀士的魄力和膽量?
受富春所影響,陳庚年竟也有些心神激盪,還真就同意富春,把這封奏摺給寄了出去。
大晉亡國以後,皇帝瘋癲,群臣看似被動,但其實內閣的權勢反而私下達到了頂峰。
皇帝靠不住,有腦子的群臣都知道,應該向著老首輔靠攏。
由林景福這位首輔門生送去內閣的摺子,中途自然無人敢動,就這樣一路順利送到了徐亨的桌案之上。
老首輔年紀大了,瞧見『林景福』這個名字,許久才在記憶中把人臉對上,隨後馬上意識到,這是定州來的奏摺。
陳庚年就在定州!
最近一個月,關於江縣,關於陳庚年其人的一切的消息,都在源源不斷傳回內閣。
包括首輔在內,諸位閣臣們越是研究,越對陳庚年敬佩。
這是何等驚才艷艷的治世能臣啊!
想不到啊想不到,這位看似瘋癲的年輕縣令,竟然有一身如此令人震撼驚艷的好本事。
「定州來信。」
因此,瞧見這封信以後,老首輔笑呵呵說了這麼一句。
不出他意料。
本來在忙碌煩躁批閱奏摺的幾位閣臣老大人,都眼巴巴湊了過來。
一堆老大人迫不及待打開那封奏摺,等看完林景福記錄的內容以後,齊齊呆滯。
「短短一個月時間,定州的瘟疫就治療好了?」
「州城內還恢復了生機,並未出現疫病後的蕭條恐慌期。」
「陳庚年還把治療疫病的藥方附贈過來了。」
「實乃治世能臣啊!有他在,是百姓之福,萬民之福。」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老首輔徐亨盯著那封奏摺出神了許久。
他蒼老的眼睛裡浮現出欣慰,又下意識回想上個月在行宮外見到陳庚年的時候,那年輕人一身白衣,但站在金碧輝煌的大殿行宮外,卻半點不顯拘謹,修長的身形始終筆挺,自有風骨。
想想安居樂業的江縣,再想想恢復生機的定州,再看如今因為強行徵兵、陷入一片恐慌的金州,老首輔臉上罕見浮現出惘然。
他這一生,從寒窗苦讀到位極人臣,兢兢業業一心為民,怎麼到頭來,淪落到這個結局呢?
然後他倏然想到。
上個月在內閣,他因為實在喜歡陳庚年這個後輩,沒忍住規勸對方『走正途』。
當時陳庚年怎麼說的來著?
他說,若是一直走正途,根本沒有機會站在首輔大人面前,更無機會解決定州的瘟疫。
短短一個月時間過去。
定州的瘟疫被解決了。
於是,循規蹈矩、一生無愧於心、只走正途的老首輔,生平頭一次做了件大膽且出格的事情。
他把那封奏摺合上,垂眸低聲道:「都去忙吧,就當沒看見這封奏摺。」
如今內閣權勢越發的大,自然也有手段得知,上個月陛下私下召見陳庚年的時候,說了一番怎樣威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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