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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很常見。和劇組可能發生衝突的事,演員自己不出面,讓身邊的工作人員當惡人,等事情都塵埃落地後,他仍是清清白白一朵小白花。不會直接得罪人,談不下來的話也能推說是公司或工作人員擅作主張,反正一切與他無關。
「……那改了嗎?」陶最又問。
王敏達嘆口氣:「改了,加了幾場戲,骨仔現在的戲份只比我和老張少一點。」
王敏達說的老張,是在《晝夜》里飾演反派大毒梟的老戲骨張承,他倆原本是整部片子絕對的主角,雙男主,戲眼都在他倆身上。如果骨仔的戲份真的堪比他二人,那麼就不僅僅是加了幾場戲那麼簡單,估計整個故事線都有所更改。
陶最皺了皺眉,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原著里《晝夜》上映後大獲成功,拿下十億票房的同時也獲獎無數。顧南身為男三並沒有提名,卻也跟著劇組出席了各大電影節,在電影圈刷足了臉。
如今骨仔被秦雙搶走,甚至連劇本都改了,從男三躍升為男二,會造成什麼後果很難說。
想來想去,陶最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地勸解道:「每一部作品都有它的命數,江導,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結果尚未出來,也許一切還有轉機呢?著眼未來更重要。」
但顯然,這句話江啟生並沒有聽進去。
「我自己的作品,我自己知道。如果說之前我信心滿滿,認為《晝夜》是證明我才華的籌碼,那麼現在它已經成了我對資本妥協的證據,就算它成功了,也不是我的孩子了。」
江啟生說著說著,眼中竟泛起了淚光,整個人看著都蒼老了幾分。
王敏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隻手將新泡好的茶遞給他。
小小的茶室里頓時安靜下來,大家都沉默地品著微澀的茶湯,心中思緒各自翻湧。
許久之後,江啟生放下茶杯,自嘲地一笑:「一時失態,見笑了。今兒我厚著臉皮跟敏達一起來見你們,主要目的不是來抱怨後悔的,路都是自個兒選的,硬著頭皮也得走下去……」
他頓了頓,才接著說道:「我有個大學同學前段時間找到我,要我幫他尋摸一個男演員。要長得漂亮、亮眼,年紀不能太大,不能是科班出身,片酬還得低。我這想來想去,就只能想到顧南,所以來問問,你們有沒有興趣。
「我這同學呢,不是什麼大導,畢業這麼些年,拍過十來部電影,都是小成本文藝片,是國際電影節的常客,就是獎運差了點。拍他的電影,條件艱苦,要求又高,一拍就是小半年。但經他調教過的演員,不說飛升吧,至少在圈子裡都有了姓名。」
陶最聽得興起,越俎代庖地拿起茶壺給江啟生倒了杯茶:「不知道是哪位導演?」
「吳箏。」
吳箏!原著後期和顧南合作,讓他獲得第一個國際獎項的吳箏!這……這也出場得太早了吧!
陶最差點沒控制住表情,反射性地就看了顧南一眼。
感受到他的視線,正要低頭喝茶的顧南抬頭看向他,眼神中明晃晃地打出兩個問號——
看我幹嘛?你拿主意就行了。
不知為何看懂他眼神的陶最一時覺得有些無語,心裡嘀咕了一句「也不怕我把你賣了」,就又看向江啟生問道:「不知道這位吳導要拍的是什麼類型的片子?」
老實說,漂亮、年輕的男演員,總讓陶最有股不詳的預感……
果不其然,江啟生幾乎是立刻回答:「同志片。」
沒等陶最臉上露出什麼表情,他緊接著說道:「不過他和我說過,這部片子不會有什麼激情片段,他想拍一部純愛類型的同志片。」
陶最聞言明顯一怔。同志片?純愛?這兩個詞怎麼搭在一起的?
不是陶最有偏見,而是古今中外就沒幾部純愛的同志片。就算有,中間也夾著一個女主角,形成三角戀甚至四角戀,跟純愛壓根沾不上邊。
似乎看出陶最臉上的猶豫之色,江啟生再次開口道:「我知道拍同志片對內娛的演員來說沒什麼加成,風險還高。但我這位同學的為人我清楚,一向是一口唾沫一個釘,他說沒有激情戲,那就絕對沒有。只要沒有露骨的情節,對演員的影響就會降到最低。
「當然如果顧南沒有檔期,那就當他們沒有緣分。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你們能見個面,當面聊聊。」
陶最思忖片刻,笑道:「檔期不檔期的,相信我們桃李的情況江導你也清楚,機會擺在眼前錯過不是我的風格。只是確實如您所說,這件事有風險在,我的確做不到一口應下。
「這樣,您先把顧南的公式照發給吳導,看看是否符合他的要求。我這邊呢也斗膽要一個劇本大綱或梗概,雙方都有合作意向了,我們再見面細聊,如何?」
陶最提的要求合情合理,江啟生自然不會反對,心裡也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吳箏確實和他提過最近正在籌拍一部純愛同志片的事,也抱怨過幾句合適的演員不好找,卻從沒有要他幫忙的意思。
拍完《晝夜》後,他心裡一直憋著一股氣,理想屈服於資本的感覺讓他這段時間都輾轉難眠,甚至有點鬱郁不得志的感覺。
在聽到吳箏籌拍的電影時,他忽然就心中一動——
如果顧南出演了吳箏的小成本電影並獲得成功,是不是就能證明屈服於資本的那個自己是錯的,他也能再度提起勇氣,為自己的理想再拼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