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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種事又不能瞞著,更何況他上午就催著章鈴把必需品的清單發給顧南了,還和他說好了下班去超市採買……
「咳,」陶最清清喉嚨,眼睛死死盯著車流,「昨天試戲後,江導確實很滿意你,但……」
沒等他說完,顧南就打斷了他:「我明白。」
「你明白?」陶最看了他一眼,「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就明白了?」
顧南目視前方道:「昨天江導說最遲上午聯繫你,可你一直沒動靜。」
陶最:「……也許我忘了呢?」
顧南:「你忘了嗎?」
陶最深吸一口氣:「沒。」
車內頓時沉默下來,陶最看看顧南沒什麼表情的側臉,咬了咬後槽牙,好一會才磕磕絆絆地開口道:「具體為什麼我也不知道,但肯定和你沒關係……沒事,這次不行就下次,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很多事情並不是努力有實力就能成功……」
陶最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心裡也莫名的難受,為自己說出的話,為這殘忍的現實,而顧南的回答更是加重了這種感覺。
「我知道。」顧南的聲音十分平靜,平靜到那些悲涼的往事都被遮掩,如果不是陶最看過原著,怕是無法察覺這簡簡單單三個字包含的重量。
顧南並不是一個被父母疼愛的孩子。
他的父親是名專業賭徒,贏了家裡氣氛和睦,大魚大肉能享幾天福,輸了就伸手要錢,要不到就開始打罵妻兒。他的母親是一名護士,為了掙錢長年值夜班,心力交瘁的同時對顧南也是不管不顧。
年幼的顧南不明白為什么爸爸媽媽不喜歡自己,也曾經為了得到他們的愛而努力過。
他很小就開始學著做家務,做好了得不到表揚,做壞了卻要挨打;他努力學習一路拿獎學金,卻統統成了父親的賭資,母親甚至會幫著父親搜刮,以此來保護自己的工資。
就在顧南放棄妄想,想考上大學擺脫這樣的家庭時,卻被母親騙到醫院捐獻骨髓,在病床上躺了五天,錯過了高考。
等他恢復出院,母親拿著他捐獻骨髓換來的錢辭職消失,父親把房子賣了不知所蹤,只留下他身無分文,無家可歸。
顧南短短十九年的人生里,經歷了太多努力得不到回報的事,甚至有些習以為常。而支撐他走下去的從來就不是什麼希望,而是慣性。
做了可能得不到回報,不做就完全沒有回報,那就做吧,十次里總能得到一次,不行就百次千次。總比爛到泥里強,畢竟他見過爛到泥里的人是什麼樣子,他不想變成那樣。
車裡的寂靜化為一團濁氣,梗在陶最的喉嚨里,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他張了張嘴又閉上,直到抵達農貿市場,他忽然狠狠地一拍喇叭。
滴的一聲長嘯嚇了周圍人一跳,也讓顧南側目。
轉頭迎向那疑惑的目光,陶最沉聲道:「你放心,骨仔丟了就丟了,爸爸給你找個更好的!」說完,他解開安全帶就跳下了車,怒氣沖沖地直奔農貿市場。
顧南:「……」
爸爸?原來你心裡的自我定位是這個?
少頃,車裡忽然響起一聲輕笑。因為反覆經歷失望而不再沉重,只是有點冰涼的心漸漸回溫,泵出一股暖流輸往四肢百骸。
顧南拿起車鑰匙,解開安全帶下車,熟練地摁下鎖車鍵,然後順著陶最離去的方向慢悠悠地走進農貿市場。不一會,他就看到剛買了幾斤蔬菜正回頭張望的男人。
看到他,對方那引人側目的明艷五官頓時舒展開來,理直氣壯地指了指腳邊的購物袋,然後轉身往肉攤走去。
顧南走上前,提起購物袋,跟著陶最走入人群。無論農貿市場裡的人多麼擁擠,也無論有多少人遮擋視線,他始終堅定地跟在那個人身後,如同看到了燈塔的船。
***
晚餐的氣氛有些沉悶。平時最喜歡跟三個小的插科打諢的陶最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直埋頭乾飯。三個小的見他沉默,也跟著安靜下來,只是互相使著眼色,看起來賊眉鼠眼的。
蘇寄秋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吞下想問的話,安靜刨飯。只有顧南看起來最自在,但因他本就氣場強大話又少,自然也起不了活躍氣氛的作用。
吃完飯,陶最把飯碗一推,扔下一句「我有事先回屋了」就走了,剩下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顧南身上。
依然是第五鄒首先沉不住氣:「南哥,出什麼事了?不是說今天要簽約嗎?難道……」
顧南點點頭:「嗯,吹了。」
「吹了?!」
「為什麼?!」
蘇寄秋和曾以諾的聲音幾乎重疊在一起,兩人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顧南聳聳肩,夾起一筷子蔬菜沙拉送入口中,咽下後才開口道:「不清楚。」
「為什麼啊……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小陶總那麼高興……」蘇寄秋垮著臉喃喃道,看起來比顧南還失落。
「陶爸不是說導演很喜歡南哥嗎?既然喜歡為什麼會換人呢?」第五鄒疑惑不解。
「會不會是被人搶了?還記得去年有人在公司打架的那事嗎,不就是為了爭搶角色?」曾以諾猜測道。
他們雖然被公司雪藏,但還是經常去公司練功房練舞,反正空著也是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