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頁
曾經西鎮王手中的兵權,並不比祁宴少。雖然被祁宴賜死後,他手上的兵權已經被祁宴收回來了,但是西南將士擁戴西鎮王,在西鎮王的刻意為之下,也幾乎就是到了只知有王,不知有皇的地步。哪怕西鎮王死了,他們檀家在西北軍中的威望,還是極其可怖的。
而且檀鈺也變了很多,曾經西鎮王雖手握重兵,沙場鏖戰。但是他對唯一的獨子卻極其寵溺,檀鈺長到十八歲,連京城都沒怎麼離開過,更別提去沙場、去戰場。他就是個蜜罐中的小少爺,直到西鎮王死後,他才趕回西南為西鎮王辦喪守孝。
可現在他身上卻滿是戾氣,這種氣質,沒見過血、殺過人的人是無法擁有的。
也就是說,檀鈺去了軍中,在短時間內受到了記極大的訓練。那麼,以檀家在西南軍中的威望,檀鈺去了軍中,四十萬的西南士兵,有多少已經被他暗中掌握在了手中呢?
恐怕不容樂觀。
思及這一點,祁宴心中也一凌。
他抽調了更多的軍隊趕往京城,然而他似乎還是晚了一步。
儘管在朝廷上,裴翊拿出的證據也沒有完全證明祁宴並非是皇室血脈,但是緊接著,原本應該在昭獄的祁聞淮,卻是出現在了朝堂中。
祁宴繼位其實沒多少年,雖然給朝堂進行了大換血,但是留下的老臣也有不少,他們當然記得祁聞淮。
其實曾經奪嫡之時,比起祁宴,大部分朝臣當然是支持祁聞淮的。祁聞淮出身尊貴又文韜武略,是最適合當君主的人選。
而祁宴繼位以來,也充分說明了他這個野路子有多麼不靠譜,雖然在征戰和民生方面都無可挑剔,但是作為君主,他行事太過荒誕不經,完全不像個君王該有的樣子。再加上此時他的血脈爭議,所有老臣都一邊倒傾向了祁聞淮。
裴翊甚至找來了宸妃當年的貼身侍女和母家,全都證實了祁宴並非先皇血脈,而是宸妃與他人所生。
祁聞淮也交出了祁宴弒父殺兄的種種證據,逼死先皇,毒死四皇子,坑殺六皇子……零零總總,上一代的皇子幾乎有半數都是直接死在祁宴的手下。
這等駭人聽聞的秘聞一出,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既然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證明祁宴並非皇室血脈,他又如此心腸態度,犯下的重罪就算千刀萬剮也不足以形容,那他們又怎麼還能讓這樣的人當君王?
這時候,祁宴在朝臣們的眼中,已經不再是帝王,而是竊國兇手。
朝臣們豎起大旗,要將祁宴從皇位上拉下。這時,祁宴先前調入京城的十萬大軍和原本就在京城的親衛隊發揮了用場,將京城護得鐵桶一塊。文官再是群情激奮,在披堅執銳的士兵面前也沒有道理可講。
但是又沒多久,數量更加龐大的軍隊卻是包圍了京城。
一場極其慘烈而浩大的攻城之戰開始了。
而這場攻城之戰的領袖,卻是靳驍。
若說檀家在南部的軍中有著極大的威望,那麼靳驍在西北的軍中同樣擁有著一呼萬應的威名。西北戰事當時是祁宴御駕親征,靳驍是他手中最鋒利的刀,也是靳驍,親手兩次斬下了敵王之首。
而祁宴調來的這十萬大軍,正是由西北調來。
將士們原本就因為祁宴並非皇家血脈而心中猶疑,只是面上不表露出來。可此時看到攻打他們的將軍是靳驍,他們心中的動搖就更大了。
兩方對決,一方心中驚惶猶疑,而另一方不僅人數更多,而且還占了「剷除竊國兇手」的名頭,道義和人心都在這邊,再加上靳驍這一悍將。沒幾日,京城便破了。
靳驍是提著染血的長刀,隻身闖入數重宮門,踏進了祁宴的寢宮。
宮中早已兵荒馬亂,有人逃竄,有人趁機盜竊,有人打砸物品,西邊,還有人放了一把大火。
靳驍來時,整個宮中幾乎不剩下多少人了。
記
祁宴卻是沒走,他依然躺在自己的寢宮中,身邊只剩下商止聿。
他頗為感慨,最後留下來的,也只有商止聿。
商止聿仿佛沒聽到耳邊隱約而嘈雜的哭喊,沖天的火光,他依然不緊不慢地將水遞給祁宴,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喝下後,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
「陛下,到最後,只有我們兩個了。」商止聿輕聲對他說。
他聲音帶著嘆息的腔調,可聽在祁宴身邊,卻帶著莫名的讓人不適的黏膩感。
祁宴平靜地對他說:「裴翊說得不錯,孤確實並非先皇所出,甚至並非皇室血脈。你作為大臨皇子,原就是代表大臨和大夏之間的和平,哪怕在這時,你依然是大夏的貴客,無需隨孤蹚這趟渾水。」
商止聿搖搖頭:「止聿已經說過許多次,止聿來大夏,只為了陛下,而非兩國和平。」
祁宴閉了閉眼:「……也罷,隨你吧。」
商止聿高興地撲入了祁宴懷中,將臉貼在他的面頰,好一會兒才放開。
祁宴聽見刀在地上拖曳後發出的沉悶的聲響,他輕輕抬頭,看著靳驍高大勁瘦的身影出現在火光明滅的長門處。
靳驍一步步走來,黑色的衣擺吸足了血液,在此時顯得更加烏黑厚重。
「靳驍。」祁宴輕聲喚他的名字。
「陛下。」靳驍在距離他不足五尺的地方站定,語氣依然恭敬,甚至還帶著……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