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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明快到了,從早上九點開始他就沒見到毓明了,這讓他有些不安,他想快點擺脫秦予洲去找毓明。
於是他費勁地去思考秦予洲剛剛跟他說的話的意思和意圖——這種尋常人本能一般的功能對於此時的蘇宴來說是一種需要客觀加工的東西——於是他明白了,原來他是在跟他道歉。
他在為過去四年的事情道歉,可是這有什麼好道歉的?蘇宴又有些不理解了。
但是為了快些結束這個話題,他試圖跟秦予洲交談,他語調緩慢地問:「可是為什麼你早點知道那件事,你就不會傷害我?其實我很早就問過你了,你忘了嗎?」
見蘇宴終於對他的話有所反應了,秦予洲心中先是一陣高興,然而在聽到蘇宴的問題時,他心中又是一頓。
蘇宴跟他說過嗎?現在想起來,恐怕蘇宴最開始見到他時,根本沒有想過他失憶了。所以他見到秦予洲的第一面就很熱情,昔日的感激化為愛慕,可這突如其來的愛慕並不被秦予洲所接受和理解。
他們是重逢後過了好一陣日子,遲鈍的蘇宴才隱隱發現秦予洲已經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了,他試探性地問過他,得到的只是秦予洲覺得莫名其妙而厭惡的目光。
或許他那個時候覺得蘇宴是瘋了?為了能讓自己喜歡上他而胡編亂造出這些東西——這確實很像一個被父母寵壞的孩子會做出的事情。而蘇宴也只是問了幾次,並沒有說得很清楚,在看到秦予洲厭煩的神色後,他就沒有再提了。
這些在秦予洲的記憶里很淺淡,幾乎想不起來,因為他從來不曾相信過。
「不是我不想相信,」秦予洲深吸一口氣,輕聲說,「旁人都說你對我一見鍾情,可我從來不相信世界上有無緣無故的愛。」
「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所以蘇家的人來找我了,這是你知道的。但是你不知道的是,你哥哥為了讓我和你在一起,他放言我如果不答應,便去幫秦海盛。」
秦予洲說到這裡,蘇宴神色中終於有了異樣的情緒。原來這才是秦予洲答應的原因,怪不得過去四年來秦予洲明明那麼厭煩他,卻還是跟他在一起。
明明以秦予洲和秦海盛當時的局勢來看,秦予洲的勝算更高,他好像沒有為了得到蘇家助力而接受一個他很厭煩的人的必要——其他人可能會那麼做,但秦予洲卻是個獨斷□□的人。更別說當時顧若謙還沒有遠赴海外,他們之間還存在可能。
原來是這樣。
於是蘇宴輕輕點頭,還是語調遲緩地說:「原來是我哥哥逼迫你……你應當早點把這件事告訴我,那就算以前的我對你再執著,也不會願意勉強你逼迫你。我替我哥哥向你道歉。」
蘇宴說的非常通情達理。作為這段感情自始至終的受害者,還因為秦予洲險些廢了一雙腿沒了命,但這些在蘇宴心中已是難以掀起一絲波動,更沒有用這個去找秦予洲問責的情緒。
他只是對自己家人的逼迫行為感到了一絲愧疚——此時也唯有這些人能調動他的情緒。
然而秦予洲卻並不為蘇宴的寬宥而感到高興,反而心中更加酸澀難堪:「你不需要道歉,我接受了蘇家的幫助也是不爭的事實,我也並不是想說這個。」
「你還有一點不知道,你哥哥不僅說了這些,他還與我說,你之所以會喜歡我,只是把對鍾毓明的依賴移情到了我身上。」
換句話說,就是把秦予洲當成了鍾毓明的替身。
秦予洲語氣低沉,這是他藏在心中四年未和人說的心病。哪怕是多疑如他,在蘇宴所謂的「一見鍾情」之下,在他毫無保留的偏愛、依賴之下,他不是沒有幾個時刻想要去相信。
他雖然沒有被綁架時的記憶,卻依然有著孩童時見過蘇宴的記憶。他雖然對自己的說辭是覺得這個小屁孩又煩又笨,但是每次參加宴席,只要聽到蘇家人來了,他總是會下意識的在人群中搜尋那個小小的身影。
在秦予洲被趕出秦家後,他在市井中艱難求生,後來他被福利院收養,除了對秦海盛的恨之外,他也偶爾會想起蘇宴。想到蘇宴的時候,他先是會輕笑,但慢慢地,目光又會沉下去。
他成了喪家之犬,在角落裡苟延殘喘,而蘇宴,還是蘇家人捧在手上的小王子。
所以,在被蘇宴「糾纏」的時候,哪怕秦予洲多疑,冷漠,哪怕他不承認,其實他心裡或多或少還是高興的。哪怕蘇行脅迫他,秦予洲也並沒有很生氣,在商場,刀光劍影數不勝數,蘇行這類的在他看來連「威脅」都說不上。而且他也並不牴觸蘇宴在他身邊,所以蘇家這個脅迫其實與他無關。
可直到他聽到蘇行說,蘇宴對他只是所謂的「移情」。
這倒並不是蘇行故意要給秦予洲難堪。而是他們真的就覺得蘇宴只是把對鍾毓明的依賴轉移到了秦予洲身上。他們並不知道秦予洲就是蘇宴小時候一直找的「那個人」,那對他們來說記憶太久遠,並不是在思考的時候會第一時間被想起來的選項。
而蘇宴對鍾毓明的依賴卻是他們有目共睹的,說句難聽的,他們身為蘇宴的家人,哪怕他們把蘇宴捧在手心上,做的也未必有鍾毓明好。蘇宴對他們同樣依賴眷戀,但是這麼多年能真正懂得蘇宴,走進蘇宴的心裡的,也只有鍾毓明。
而謝以宴在聽秦予洲這麼說了之後,他的演技都快繃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