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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選擇?」
這看起來寬宥,但軍中那鞭子可謂是要人命,尋常士兵二十鞭下去就脫層皮了,五十鞭恐怕半條命就沒了,至於八十鞭……恐怕活活打死了也很可能。
雖說靳驍身體素質極其強悍,但是八十鞭也是個極其可怖的量刑。
靳驍卻沒有半點猶豫,直接跪下磕頭:「臣領命。」
最後靳驍帶著滿身的鮮血從天牢回到了潛心閣,他慣穿的黑色勁裝此時已經吸飽了鮮血,變得濃稠和腥臭,腳下滴落著汩汩血跡,一路蜿蜒到潛心閣。
他挺著脊背回到了潛心閣,宮內之人還以為這八十鞭沒什麼大不了的,然而當晚他也發起了高燒,昏迷不醒。
好在這時候,在商止聿這邊的太醫,因為找到了商止聿生病的具體原因,也找到了合骨散的解法,因此到了晚上的時候,商止聿高燒已經有退去的跡象了。
因此太醫院也分了一半人手去潛心閣看靳驍。
第75章 我當皇帝的那些年(15)
宮中的大事一件接著一件,先是商止聿被下毒,後是找到兇手,沈霖、靳驍二人被處置,最後又是靳驍高燒不止,性命垂危。
聽聞那靳驍昏迷之際,口中喚的也是「陛下」,而祁宴卻從始至終都未曾踏進潛心閣一步。因為商止聿醒了,他們那一貫風流多情薄倖的君主,正衣不解帶地照顧商止聿。
起先為了找出給商止聿下毒的兇手,祁宴將後宮中人都召集到了商止聿的寢宮中,但祁聞淮依然是個意外。
他依舊在自己的寢宮裡,只是這麼大的事情,哪怕他足不出戶,也終歸是有不少風聲傳入了他的耳朵。
「太醫說靳大人身上鞭傷處處可見骨,高熱不退正是感染至深的表症,恐怕……性命堪憂。」祁聞淮的侍衛景和頗為謹慎地對祁聞淮說道。
祁聞淮捏著黑子的手微頓。
祁宴看似多情,實則寡情,這麼多年來他身邊來來去去那麼多人,看似每一個都喜愛,但是每一個都不長久。只有兩個例外,一是他祁聞淮,二是靳驍。
在商止聿進宮前,無論祁宴寵愛誰,每月至少會有兩日準時來祁聞淮這兒,哪怕熱臉貼個冷屁股。他對靳驍雖然沒那麼雷打不動,但是也不像是對其他人一樣,他對其他人寵愛之後就棄之如敝履,但是對靳驍,卻時時能提起些興趣。
或許,他們兩個始終有些特殊。祁聞淮對祁宴的特殊顯而易見,而靳驍,也是和祁宴並肩作戰三年的將領。他是祁宴一手提攜的,也是祁宴能大破西北的關鍵一棋。
然而在商止聿進宮後,商止聿一鬧,祁宴就再也沒踏足過祁聞淮這兒,也再也沒有去過潛心閣。
從前,祁宴對他人的寵愛很少超過三五月,但是對商止聿,卻是半年過去,依然寵愛不減,甚至愈演愈烈。
甚至,他為了商止聿,還將靳驍罰至這性命垂危之境。
「祁宴,未曾去看他?」祁聞淮思量再三,在一個恰當的位置將黑子落下,語氣平穩地問道。
「商大人醒了,陛下如今在玉津宮中照顧商大人。」景和低著頭,恭敬地回答道。
玉津宮,便是商止聿的行宮,是祁宴在商止聿進宮前,特地在閒置宮殿中找了位置最好的一處,花了大力氣翻修的。
聽到祁宴依然在玉津宮中照顧商止聿,祁聞淮盯著棋局,頗為出神。
隨後,祁聞淮低低一笑,輕聲說:「他到比我們,想得還要寡情些。」
只是……
祁聞淮抬頭看向窗外,外面暗月高懸,雲霧穿行的景象映射在他的眸中,讓他的眼眸驟然顯得深邃晦暗了許多。
只是,究竟是寡情,還是遇到了真愛?
浪子回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這種情種之事,不會發生在他這個薄倖的皇弟身上吧?
他無心再把棋局下完,而是突然問景和:「裴翊那邊,怎麼說?」
「裴大人給了臣一封信件,要交於殿下。」
……
過了幾日,同樣是夜晚。被祁聞淮提及的裴翊,卻是來到了琳琅軒。
十月前沈霖剛入宮,那時候琳琅軒何等繁華。雖說整體風格是清幽雅致,但是隨處可見價值連城的文畫墨寶,僕從成群,皇宮裡的好東西,都緊著這邊來。
然而此時,琳琅軒卻緊扣大門,冷冷清清,總共也就一位宮女和一位侍從跟隨。冬日寒冷,琳琅軒連炭火都未曾燒。
裴翊詢問宮女,沈霖在何處。宮女將他領到書房。此時的沈霖,點著一盞劣質的煤油燈,就著昏暗的燭光,從容地提筆撰寫。
聽到裴翊從門外走來的聲音,沈霖連頭也沒有抬,繼續低著頭,認真地寫著字,口中隨意地問:「裴兄來我這兒,可有何事?」
「聽聞沐之出了事,心中擔憂,便來看看沐之。不過……看沐之這模樣,倒是我杞人憂天了。」裴翊輕笑道。
「裴兄這是說的哪裡話,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沈霖平靜地說,「無論怎麼樣,日子總得過下去的,不是麼?」
他說完,在宣紙上寫下最後一個字,然後停了筆。
他看著手中的筆,不知是何意味地突然笑了一下:「當初,他為我親手獵來一匹狼,做成這支筆,我當成寶似的,不敢用,只敢裝在盒子裡日日去看。後來,他在冬獵的時候,耗時三日,獵了二十六隻白狐,才將將做成那人身上穿著的一身狐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