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頁
而檀鈺此時也並不需要他的回答,他知道祁宴已經無法回答他了,無論是林宴模樣的祁宴,還是那個會傷害自己、毫無理智的祁宴。
只是這一切的信息給他帶來的衝擊太過之大,他以為是祁宴因忌憚而賜死了鎮北王,可如今一切都顛倒了,他的仇恨不僅像是笑話,更是罪惡。而被他報復的祁宴,卻成為了最無辜的受害者。
「你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檀鈺眼中幾乎失去理智,「為什麼你什麼都不願意說,為什麼你任由我報復你?」
明明祁宴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告訴他,在他第一次去見病重的祁宴時,他為了北鎮王險些掐死他,可祁宴卻只是說,北鎮王該死。
那句話徹底激怒了檀鈺,可如今檀鈺才知道,他的父親確實該死,一個為了私慾而造反通敵,害死了無數人的叛徒。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向來就比我聰明,走一步,都要算十步。你是故意不告訴我的,對嗎?」他緊緊地盯著祁宴,試圖從他眼中找出答案,可此時的祁宴眼中只有一片茫然。
「你是為了祁聞淮,對不對?」他此時甚至顧不上祁聞淮早已是大夏的皇帝,而是直呼其名。
其實這些天,所有人都備受煎熬,因為他們也終於發現,祁宴從頭至尾愛的都只有祁聞淮。
他們這些人算什麼呢?打發時間的玩意兒還是用來利用的趁手工具?反正從始至終,都不曾半點真正走進祁宴的心裡。
這種隱晦的情感在得知北鎮王被賜死的真相時,終於在檀鈺身上爆發了,他似乎,也隱隱觸及到了祁宴的真正意圖。
「你早就不想活了,對嗎?所以你要把一切都給祁聞淮,把一切都給你心心念念的皇兄,我們這些人只是棋子,甚至你下了棋,轉頭便不記得了。」他扣著祁宴的肩膀,字字泣血。
裴翊一直在他們身後靜靜看著他們,神色一直平靜無波,直到檀鈺說到這句話時,他的眸中划過了一絲冷然和晦暗。
祁宴的心思,他很早便察覺到了。
檀鈺的模樣太過激動,心智還只有七歲的祁宴被嚇得愣神,眼中泛起水光。看到這一幕,裴翊也不再沉默地看著了,而是上前拉住了檀鈺。
「行了,你現在跟他說這些有什麼用,他又什麼都聽不懂。」裴翊說。
「他什麼都不記得了。」裴翊看著祁宴,輕聲說。
這句話也瞬間讓檀鈺全身一怔,隨後他喃喃地說:「是啊。」
是啊,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因為他們一次又一次傷害了他,他們讓曾經那麼強大的第一人,就算和狗搶食、就算被馬踢穿了腸肚也不曾有任何一絲動搖的人,徹底崩潰了。
他其實不是在怪祁宴,他只是……他只是不知道該怎樣贖罪了。
一切都沒辦法挽回了。
「你先回去冷靜一下吧,不要傷害到他。」裴翊冷聲說。
似乎是「不要傷害到他」打動了檀鈺,檀鈺點頭,步履蹣跚地離去了。
檀鈺走後,祁宴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裴翊為了哄他,叫人拿了他最近愛吃的糕點,吃著軟糯香甜的糕點,他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
看著吃著糕點、仿佛無憂無慮的祁宴,裴翊的心中並不好受。
「你心中,除了祁聞淮,真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嗎?」哪怕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哪怕知道此時祁宴喜歡過誰也不再重要,哪怕此時的祁宴回答不了什麼,但裴翊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哪怕是走進過一次。」
「嗯?」祁宴啃著糕點,有些疑惑,「祁聞淮?你是說阿淮嗎?」
「嗯。」
「我當然不止喜歡阿淮啊,我還喜歡娘親!」祁宴說。
裴翊的喉間有些乾澀:「除了他們,再也沒有別人了嗎?」
「還有小翊哥哥,娘親生病了,阿淮也有事走了,很多人又來欺負我,但是小翊哥哥保護了我。」祁宴說。
裴翊一愣,他眸中湧現的是巨大的意外和不可置信:「你的小翊哥哥,姓什麼?」
他幾乎是顫抖著問出這句話,生怕只是他自作多情,生怕得知的答案並非是他所想的那樣。
「姓裴。」祁宴毫不猶豫地說。
「原來是這樣。」裴翊笑了,可眼眶卻逐漸紅了。
原來,他也是曾經特殊的一員。
裴翊奇怪的反應似乎沒有引起祁宴的注意,他只是低著頭,頗為失落地說:「但是小翊哥哥後來不見了。」
「阿淮也不見了,我找不到他們了。」
他抬頭看向裴翊,目光中透著疑惑:「你知道他們在哪兒嗎?」
裴翊眼中喜悅和酸澀交加的情緒在這一刻凝固了,隨之而蔓延的,是無盡的痛色。
「林宴」是祁宴的渴望,可哪怕在「林宴」的記憶里,祁聞淮和裴翊都只是匆匆過客。甚至真正的祁聞淮和裴翊站在他面前,「林宴」也根本認不出來。
因為「林宴」心中那些對他好的阿淮和小翊哥哥,都只是他的一段記憶而已。他愛過祁聞淮,也信任感激過裴翊,可得到的只有傷害和背叛,所以阿淮和小翊哥哥都走了,找不到了。
「你想,把他們找回來嗎?」裴翊聲音沙啞。
祁宴認真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
裴翊低低地笑了,淚水倏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