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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臣燒了。」檀鈺平靜地說。
「那便是你空口胡言,孤如何相信?」祁聞淮的神色宛如尖刀般看向檀鈺。
「陛下查驗了李氏和阮氏兩族,一切便自有分曉。若調查無果,檀鈺願隨祁宴一同赴死。」檀鈺木然地說完這句話,便欲轉身離開了。
在踏出門檻的最後一刻,他突然又回頭,聲音暗啞地說:「祁宴還有最後一件事情讓臣向陛下轉達。」
「他希望你,善待大夏百姓。」
……
元後被害一事時隔已久,而且曾經的大多數人都已經死了,調查起來非常困難,哪怕是祁宴,都調查了許久。但是他把範圍縮小到李氏和阮氏兩族後,就沒有那麼困難了。
調查出來的結果並不複雜,李氏送的屏風,阮氏送的香囊……都有劇毒。
李氏是四皇子之生母,而阮氏,卻是七皇子的生母——那個被祁聞淮重視卻死在祁宴手中的七弟。
第100章 一周目死遁之後的番外(完)
同時參與調查的還有裴翊,檀鈺同樣將一些事情告訴了他。
當得知這個結果時,他看著身前瞬間頹敗下來的祁聞淮,心中的諷刺卻比他更甚。
祁聞淮的腦中一直重複著檀鈺和他說的話,在此時一切真相都呈現在他面前時,腦海中的聲音嘈雜如鎖鏈,將他重重捆綁。
——元後乃皇兄的生母,我豈會害她?
祁聞淮是相當會看人的人,曾經,他也自以為自己將祁宴看得很透。
祁宴是個很有天賦的小狼崽子,幼時屢遭欺凌,半生坎坷,但是這些都只會變成他不計一切去強大自身、千方百計去得到力量的養料。
他夠聰明,夠堅韌,也夠狠。那些欺凌不會讓他放棄自我,但卻也永遠不會放下過去。
所以他一旦得勢,一旦靠著自己走到了那個位置,他就會不計一切地展開報復。所以祁宴即位後,曾經的仇人全都死在了他的手下,京城風聲鶴唳,血流如注。
而他的生母,鍾若蘩,就是祁宴最重要的仇人之一。她在宸妃失勢後屢次欺凌宸妃,以至於宸妃最後的幾個月過得慘澹無比;她甚至還讓人用木錘生生敲斷了彼時才四歲的祁宴的手骨。
所以當有人把祁宴害死鍾若蘩的證據呈現在祁聞淮面前、並且把鍾若蘩對祁宴和宸妃所做之事告訴了祁聞淮時,祁聞淮沒有其他懷疑,下意識便相信了是祁宴害死了鍾若蘩。他自以為太了解祁宴,若他的母后真的做了這些事,祁宴不可能放過她。
正如祁宴所說,祁聞淮生性淡薄,無論是對權力還是名利,甚至是……親人,他都不是特別在乎。他只是勉力把自己套進仁義禮智里,但骨子裡的淡漠卻揮之不去。唯一有例外的,是祁宴。
這個堅韌倔強、睚眥必報的小狼崽子,如一團孤火般闖進了他的生命中,由此成為了不同。最後和祁宴爭奪皇位時,祁聞淮不是不能贏,只是他看著小狼崽子眼中的執著和渴望時,竟然下意識鬆了手。
他已經做好了餘生當一名閒散王爺的準備,直到他被祁宴綁入宮。
第一時間是厭惡和惱怒,可慢慢地,這兩種情緒卻逐漸流於表面,他開始覺得,這樣也不錯。
祁聞淮沒有那麼多世俗的是非羞恥觀念,那只是他的外殼罷了,只是從前的他沒有想要的東西,所以偽裝成了那個樣子。而一旦有他真正想要的東西,那些可有可無,他也並不覺得被祁宴當做「妻子」有什麼可羞恥的,就算祁宴是他名義上的弟弟。
他開始覺得日子一直這樣過下去或許也不錯,他的部下屢次聯繫他,都被他單方面切斷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祁宴開始有了別人,甚至一個又一個。祁聞淮面上不顯,心中的暴戾卻在翻騰,恨不得將這些人統統斬於劍下。
但無論祁宴身邊來來往往多少人,他在祁宴心中始終是最特殊的,他靠著這一點勉強支撐了下來。
直到商止聿出現了,他突然發現祁宴對他的特殊和對商止聿的特殊比起來,似乎不值一提了。哪怕他能感覺到祁宴其實意有所圖,但心中那團火還是將他燒得不得安寧。
這個時候,有人將祁宴害死鍾若蘩的證據交給了他。
就算他再怎麼不在乎親情和世俗,似乎,他都不能和一個殺母仇人在一起。而且,雖然他和先帝的感情寡淡,但生母卻對他百般疼愛。
所以他同意了裴翊的計劃。彼時的他已經分不清對祁宴究竟是仇恨還是愛而不得了。
可……
「陛下,你真好命。」
身後,裴翊突然說道。
祁聞淮轉身,似乎是想聽他何出此言,可眼眸中只剩下了虛無一片。
裴翊低低地笑了起來:「祁宴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還不夠好命麼?」
「他利用商止聿刺激你,逼你謀反,用商止聿刺激靳驍、刺激沈霖、刺激我,再隱瞞鎮北王一事去刺激檀鈺,逼迫我們站隊。他其實只是想把這個江山拱手讓給你罷了。」裴翊左手捂著面中,只從指縫中露出看不出情緒的雙眸,笑得讓人心顫。
檀鈺將北鎮王造反一事告知了他們,但卻隱瞞了通敵一事。
「……可他若想要讓我為帝,為何起初又拼命爭搶?」祁聞淮輕聲問,似乎又像是在叩問他自己。
「你自己知道,不是麼?」裴翊看著他說,「你應該比我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