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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奕讓梁泊言滾蛋,快點去幫他接小孩放學,他要趕回去給人做beat了。
小孩在外面研學這麼久,被紫外線摧殘得黑了起碼三度,梁泊言趕到教室時,認了半天才把人認出來。
小朋友低著頭,正在修著一個玩具車,一個輪胎掉了下來,他怎麼卡都卡不回去,梁泊言拿起來,稍微用了一下力,輪胎終於進入了玩具車空缺的地方。
「你看,這就是工匠精神。」梁泊言跟他顯擺,「走吧,把車放書包里,今天還是我接你回去
小朋友沒有答話,只是把汽車放在桌面上,試著往前推了推。
車完全沒有動,卡在了原地。
他倒沒有特別不高興,只是陳述事實:「這車壞掉了。本來有個很小的螺絲,我剛剛想把它嵌進去的。但是……」
但是,被梁泊言害了。
「對不起。」梁泊言立刻道歉,「求求你不要告訴你爸媽,我把我今天賺的八十塊錢給你。」
「沒事,我家還有很多。」小孩倒很大方,只是教育梁泊言,「以後不要這麼幼稚了,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修好。」
梁泊言被小朋友說幼稚,也非常委屈:「我年齡能當你爹了。」
而成熟的小朋友微微一笑,根本不在乎這位哥哥在為了捍衛尊嚴在亂講些什麼鬼話。
「你等會兒又要去你們那個樂隊唱歌嗎?」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小孩突然問。
「是啊。」
「我能去嗎?」小孩居然有興趣。
「不行的。」梁泊言拒絕,「那是酒吧,未成年人不能去。」
「那你什麼時候去開演唱會呢?」小朋友居然說,「我爸經常拿到贈票,帶我去看演唱會,你應該也可以開演唱會吧,那我就可以去了。」
梁泊言想,小孩才是幼稚,居然以為只要是歌手就能召開演唱會。這似乎已經離他很遠了,遠到快要想不起來,那樣的場館,該是怎麼樣的音效,又能夠請怎樣的樂團為他伴奏,連和聲伴唱都是最頂級。有時候他興致起來了,會在當天的演唱會裡加一首安可。黑暗中,工作人員快速地將鋼琴運到台上,燈光驟然亮起,打在梁泊言的身上,他已坐在鋼琴凳前,擺好手勢,彈下一段行雲流水的曲子,輕聲唱起來。
那是作為明星,作為歌手,他永遠懷念的體驗。
「等我開演唱會了,會請你來的。」他說。
等梁泊言開始演出時,又聽到了同樣的問題。
「你們什麼時候能有音樂節或者去livehouse啊?」有前排位置的客人問,「這個酒吧的最低消費又漲了,靠近台子的位置更貴。」
梁泊言不知道怎麼回答。
陳思牧也在問。
「你陰了嗎?」陳思牧一邊問,一邊到處找人要口罩戴上,「我說你咋回事啊,平時看起來挺能蹦躂的,突然就病了,這一來一去都沒跟我們走一起,不會是為了跟他廝混吧?」
梁泊言說:「差不多吧。」
「……」陳思牧氣得要死,他想,看來給James發的那些營銷號內容,他是一條都沒看。但作為一個成熟的大學生,他決定保持邊界感,只談正事,不管朋友私下裡到底在幹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上次音樂節沒去成,這次回來又有公司找上門來了。」陳思牧說著,還把手機拿了出來,給他一條一條翻看那些工作人員發過來的私信消息,「你看,這是簽約給我們做音樂的,這是演出的,這是音樂綜藝的。其實我都不想承認,但你好像真的是我們樂隊的福星,你來了之後,什麼機會都來了。」
話說到這裡,他也學會了適可而止,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當然想要這些機會,而不是讓所有變成作為大學生組樂隊的短暫經歷,夢幻般的象牙塔結束之後,就需要放下音樂,投入到現實中的洪流中去。問題的關鍵在James,一個大部分時候看起來幼稚無賴,但又有著自己意志的主唱。
梁泊言這次認真思考了許久,才說:「其實我也想去演唱會,就是沒有合適的身份。我以前懶得管,就覺得,順其自然吧,但好像又的事情沒法順其自然,就是必須要做一個選擇。」
當然要做選擇,他們是一支年輕人的樂隊,沒有哪個年輕人會持續待在一家越來越周扒皮的演出酒吧里,年輕人擅長抓住機會,認為自己配得上一切最好的。
「我們暫停一段時間吧,」梁泊言說,「我現在已經有變化了,我覺得很短一段時間內,就能有個結果的。」
他總要找回自己,而不是用這個虛假的身份,和真誠的年輕人們相處。
不過,梁泊言突然又想起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來,他問陳思牧:「你們能接受三十五,啊不,三十六歲的主唱嗎?」
仔細一算,原來他今年已經過了三十六歲生日了。
陳思牧瞪圓了眼睛,伸出食指,指了指門外的方向:「你幫誰問的?要不你出門左轉去school,他們那裡老炮兒多。」
梁泊言放棄,又說:「不行就算了,其實我是梁泊言,等我變回去了,可以給你們機會當樂隊伴奏。」
「你這人就他媽三句說不了正經的,」陳思牧罵他,「你先暫停回去把你的風流債理清楚吧!我們要是簽約,不能被爆黑料的!」
「跟李昭在一起也不算黑料啊。」梁泊言幫李昭說了句話,「我現在都靠自己賺錢的,今天剛接送小孩賺了八十塊。」